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仿佛要将门板拍穿。
“伊伊,你起了吗?”门外传来柳疑宁焦急的声音,“今日第一堂课是方先生的,在会讲堂,你可别迟到了。”
屋内半点动静都没有。
不一会儿,屋里的人闷声应了一句,声音软软的,透过被子传出来:“知道了。”
许楠伊将被角往上拉了拉,把整张脸都埋进去,只露出一撮毛茸茸的发顶,她哼哼一声,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时光悠悠,一刻钟后。
“方先生?”
她忽然像是被雷击中一般,猛地坐了起来,满脸惊恐,头发炸开乱成一团鸡窝,朦胧的眼神瞬间清醒了几分,“就是那个在大殿上,跟我争得面红耳赤的老古板?”
她连滚带爬地下了床,顾不得整理衣衫,胡乱抓起发带,在铜镜前几下把头发绾成个松松垮垮的髻,泼了点冷水在脸上,便一头冲出了门。
晨光正好,照在脸上暖洋洋。
她像一阵风卷进会讲堂,脚步慌乱,几乎撞上门框。
温雪儿坐在一隅,手指正在轻拨着琵琶,琴声低回婉转,像一池春水在湖中静静的流淌。
她眼角余光瞥见门口的许楠伊,唇角微不可察地一勾,指尖轻挑,原本婉转沉静的音律忽然一转,变得灵动欢快,像是雀跃的雨点儿打在芭蕉上。
“铮。”
一声弦响,子弦脆生生的断了,琵琶声骤止,会讲堂内鸦雀无声。
温雪儿脸色羞红,眼角挂着两滴泪,暗暗低下了头。
“操之过急,心思不专所致,等级乙。”袁朗缓缓睁开眼,一双下垂的老眼犀利如鹰。他看到许楠伊像根木头站在门口,歪着头,举止不甚端正,登时眉头拧成了结。
“第一堂课就迟到。”他声音带着怒火,“你是有什么想法?”
许楠伊的神经绷起,双手撑在胸前,弯身行礼:“学生不敢。”
袁朗眼角抽动:“你还有不敢的?”
说着,大手猛地一拍案几,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堂中几人齐齐一抖,“老夫看你分明就是故意的!”
许楠伊低着头,却暗暗翻了个白眼,心中咕哝:这老匹夫,昨儿在大殿上被她怼得下不来台,今日就来寻仇了。
什么教书育人,分明是挟私报复!
柳疑宁见势不妙,连忙起身出来打圆场,声音软中带甜:“袁先生,到学生了,您还考不考了?”
袁朗袖子一甩:“回座位,继续。”
许楠伊也不再多话,悄悄向柳疑宁投了个感激的眼神,朝着第一排正对袁朗案几的空位坐下。
关键时刻,还得是嫡长闺蜜。
柳疑宁落座,纤细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轻轻一拂,指腹带起一串串悦耳的音符,声音悠扬婉转,如晨曦中黄鹂鸟站在枝头上高歌。
她眉眼沉静,波澜不惊,仿佛外界喧嚣与她无关。指尖轻巧地在弦上回勾,动作宛如蜻蜓轻点水面,不着痕迹,直拨人心最柔软之处。
袁朗仰起头,双目闭起,眉宇舒展,手掌搭在膝头,指尖一抬一起的打着节拍,此刻完全沉醉于音律之中。
一曲完毕,讲堂一时无声。
袁朗方睁开眼,缓声道:“嗯,不错。指法娴熟,音律优美,等级甲。”
柳疑宁微微垂首:“多谢袁先生。”
袁朗略一点头,收回目光,声音转冷:“许楠伊,该你了。”
许楠伊慢吞吞地站起身,神色坦然,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道:“学生不懂音律。”
袁朗捋了捋花白的胡须,语气严厉:“那你懂什么?琴棋书画总得有一样会的?”
她说得干脆,毫不犹豫:“学生一律不通。”
袁朗眼角再次抽动:“昨日你在大殿上言辞犀利,驳得老夫无言以对,四书五经总得有些基础吧?”
许楠伊声音镇定:“学生一窍不通。”
袁朗脸色当即沉下来,须眉颤抖,他缓了缓:“那女红、六艺,总该有一样是长处?”
“学生皆不擅长。”她说得理所当然。
“那你会什么?堂堂一个相府千金,连琴棋书画都半点不会?再怎么不学无术,至少六艺也得懂个皮毛。”他的指节在案几上“哒哒”敲了两下。
许楠伊道:“学生会勉强会作画,不算精通。”
袁朗脸上这才好转:“那就考你画技,开始吧。”
许楠伊转身,从柳疑宁书桌上取过笔墨纸砚,动作娴熟的画起来。
一刻钟后。
袁朗一眼扫到许楠伊的案几,纸张上密密麻麻画着一群歪歪扭扭的乌龟,有的昂头挺胸,有的四肢乱伸,三五成群地结队而行。
他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比锅底还黑,额角青筋突突直跳,像是下一刻就要炸开,咬牙切齿地问道:“许楠伊,你画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