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萦怀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先一步体会到失重感,随之而来的是人体碰撞的钝痛和腿部重重划过草地的摩擦痛。
是李望月过来试图接住他,可毕竟是孩子,根本接不住,还被砸下来的他压在下面。
可好在有李望月垫着缓冲一下,否则苏萦怀怕是浑身上下都免不了要受伤。
苏萦怀顾不上膝盖处火辣辣的痛,立刻翻身躺到另一边,坐直身体扶起李望月。
“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压到哪里?”
李望月摇摇头,神色慌张地扫视他的身体。苏萦怀今天穿的是短裤,李望月一眼就看到了双腿膝盖上正不停往外渗血的猩红伤口。
李望月瞬间顿住了,表情变得异常骇人,仿佛那不是伤,而是洪水猛兽。
现在室外人少,他们还选择了一个僻静角落,根本没人发现这里发生的事情。
苏萦怀想要曲一下腿,被膝盖传来的灼痛感刺得嘶了声。
不行,好痛。
转头苏萦怀看见李望月在发呆,赶紧扯了下他的衣袖:“我好像走不动了,你能帮我找个人过来吗?”
李望月这才像梦中惊醒似的,蓦地站起来往行政楼跑。
不一会,李望月满头是汗跑了回来,身后跟着的人正是吴主任。
吴主任看到坐在草地上的苏萦怀,膝盖上还带着醒目的伤。吴主任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毕竟在一个全是小孩的福利院里,这种已经算是非常好处理意外了。
她小跑过来,半跪下把苏萦怀抱起来,稳稳当当地快步送到了医疗室。
医疗室里的康复师让苏萦怀躺下,她知道苏萦怀不是福利院的儿童,没有那么多顾忌,只好奇地问他发生了什么。
得知苏萦怀是爬树掉下来之后,康复师一边帮苏萦怀清洗伤口,一边开始谆谆教导。
“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孩爱玩很正常,但是也得注意安全,那么高的树也爬。这次摔得还好不是很严重,就是皮外伤,过几天就能好,要是伤到骨头……”
苏萦怀早已习惯了,由于他的脸实在极具欺骗性,他低着头,时不时简单附和康复师的话,一副知道错了的模样,康复师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专心给苏萦怀上药。
实际上左耳进右耳出的苏萦怀内心在盘算暑假即将结束,等他的伤好之后马上又要上学,接下来可能没那么多时间来福利院找李望月玩。
医疗室里的工作人员都知道李望月有自闭症,习惯了他一个人站在角落一言不发。
想到这里,苏萦怀抬头看了眼李望月。李望月此时死死地盯着苏萦怀,目光闪烁,眼神有些奇怪,像落入陷阱的幼兽,挣扎又可怜。
苏萦怀掀唇正想跟他说些什么,吴主任在一旁问苏萦怀的家长的电话号码,让他们下班来福利院接回家。
吴主任出去打电话,康复师给苏萦怀处理好,叮嘱他不要乱动,到另一个房间清洗用具。
苏萦怀乖乖地坐着,拍了拍旁边的位置:“李望月,你来这边和我一起坐嘛。”
李望月没动。
“李望月?”苏萦怀奇怪地又叫了一声。
半晌,李望月才慢吞吞地走过来,坐到苏萦怀身边。他坐下后弓着身子,垂首望向受伤的膝盖。
苏萦怀转过上半身,双手托起李望月的头:“这是小事,更严重的伤我都试过,没事的好吗?”
李望月撞上苏萦怀纯净无害的眸光,愣怔地点点头。
“那你等我能走了再来找你玩。”苏萦怀笑着放开他的脑袋,“一定要等我哦。”
当天傍晚,苏萦怀的妈妈下班匆匆来到福利院,吴主任道了歉,苏萦怀的妈妈也是讲道理的人,双方客客气气地寒暄了一顿后把苏萦怀领回家。
苏萦怀第二天没能下地,被父母勒令不准出门玩,至少得伤口结痂才行,他不敢有异议,因此好几天没能去福利院。
李望月和苏萦怀天天待在一起,苏萦怀养伤的几天,他书也没看,总站在窗边静静地眺望对面的马路,一看就是一整天。
这几天林悦溪出院了,但不能多走动,仍然需要躺床休养一段时间。
暑假来到尾声,还有三天要开学。上学只有周末可以来福利院,苏萦怀打算趁着这几天和李望月多玩一会。故而伤口刚结痂,他就偷偷摸摸地出门了。
顾及膝盖上的伤,两人没有出门,全天都在李望月的房间里玩。
苏萦怀几天没见到好朋友,今日待的时间比以往要久,福利院食堂开饭了才恋恋不舍地回家。
李望月送走苏萦怀,去吃完晚饭后一个人慢悠悠走回房间。
他刚踏上三楼的楼梯口,就看到自己的房间外站了一个人,像特意等他。
李望月微顿,面无表情地径直往前走,不徐不疾的脚步声回荡走廊。
走廊灯光明亮,随着走动,李望月的影子打在围墙上长短交错,时高时低。
倏然,影子定住了。
李望月一错不错地看着眼前的背对他的人,对方肯定知道他就站在身后,他在等。
然而那人没有转身,只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稍稍侧过头问他。
“你为什么还要和他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