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章家退婚时全村人戳着脊梁骨笑，你倒好，转头就招惹个更上不得台面的医生。“继母从羊皮包里摸出翡翠耳坠，对着日光灯转了转，“瞧瞧李苏赫送的见面礼，缅甸老坑玻璃种。你再看看你自己？什么男人都要勾搭……“

水珠顺着输液管滑进静脉，凉意顺着血管蔓延到心脏。李艾莉想起五天前的雨夜，李苏赫的黑色宾利碾过老宅门前的青石板。雨水顺着他的银灰色西装下摆滴落，在檀木地板上洇出深色痕迹。

“修改合约，从契约恋人改成契约婚姻。“他将烫金合同推过雕花案几，钢笔在虎口处压出浅浅凹痕，“我需要个挡箭牌应付家族联姻，而你需要钱照顾你爷爷。“

此刻窗外又飘起细雨，李艾莉望着玻璃上蜿蜒的水痕：“我和李苏赫...“

“李家公子上个月刚收购三家上市公司。“继母突然握住她的手，翡翠戒面硌得指骨生疼，“听说他在拍卖会为你拍下明代点翠头面？这种手笔的追求者，你居然藏着掖着？“

消毒机发出规律的嗡鸣，李艾莉盯着床头柜上的草莓创可贴。那是昨夜李苏赫替她撕开输液贴时，从西装内袋掉出来的。深灰色布料上一点粉红，像雪地里绽开的早樱。

“契约到期就两清。”她听见自己心里的颤音，“他不可能...“

“不可能？“继母猛地起身，香奈儿五号的尾调在空气中炸开，“放着金龟婿不钓，说不可能？！你继妹等着李家的出嫁妆，你非要当个白眼狼？“

不锈钢餐盘砸在地面的巨响惊动了走廊的护士。南瓜粥顺着瓷砖缝蔓延，粘稠的橙黄色像凝固的夕阳。李艾莉看着继母踩着十厘米细高跟碾过粥渍，漆皮鞋尖沾着几粒米，在门框处留下半个模糊的脚印。

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答声，李艾莉蜷缩着去够床底的相框。相纸边缘已经泛黄，爷爷抱着六岁的她站在木棉树下，猩红花瓣落满青布衫。那年继母还没带着拖油瓶妹妹住进祖宅，雕花窗棂间漏下的阳光都是暖的。

走廊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沉稳得像拍卖会的木槌敲击。李艾莉慌忙抹去眼角的潮湿，檀香混着雪松的气息已经漫到床边。

“合约第三条。“李苏赫解开西装袖扣，露出腕间积家月相表，“甲方有义务配合乙方应对家族事务。“他指尖掠过她泛红的眼尾，温度比医用棉签更灼人，“明天家宴，我要你戴着我送的翡翠镯子出席。“

消毒水的气味在走廊里游荡，像条冰冷的蛇。李艾莉蜷缩在vip病房的飘窗上，月光把她的影子剪成薄薄一片。后妈早上送来的珐琅饭盒还在地上，南瓜粥已经干涸成色。

“叮“。电梯抵达的提示音惊碎寂静。李艾莉慌忙抹掉眼泪，却在看清来人时怔住——李苏赫的衬衣沾着夜露，手里提着的保温桶正袅袅冒着热气。

“李小姐需要我提醒多少次？“他踩过满地狼藉，“绝食这种把戏，在李家连三流电视剧都排不上号。“

消毒柜突然发出嗡鸣，蓝光将男人侧脸切割成冷硬的雕塑。李艾莉盯着他解袖扣的动作，腕表折射的光刺痛眼睛：“我以为...您今晚不会来。“

“看来你不仅蠢，还健忘。“保温桶被重重搁在床头柜，枸杞鸡汤的香气漫出来，“上周三签的协议第八条，需要我背给你听？“

监护仪突然发出尖锐警报。李艾莉按住抽痛的胃部，冷汗浸透的病号服紧贴脊背。她看着男人掏出手机要叫医生，忽然抓住他的袖口：“能不能...带我去吃路边摊？“

霓虹灯管在细雨里晕成彩色光斑，李苏赫的伞面不断传来油滴迸溅的噼啪声。他第三次避开横冲直撞的外卖电动车，却发现女人在拿烧烤架最上层的烤年糕。

“老板要甜辣酱！“李艾莉回头时眼睛亮得惊人，鼻尖沾着孜然粉，“你知道吗？高烧后味觉退化的人，只有重口味才能......“

她的话被突然罩下的西装外套截断。李苏赫单手解开领带，露出被汗浸湿的衬衫领口：“给你二十分钟。“腕表表盘倒映着滋滋冒油的烤鱿鱼，“现在开始计时。“

塑料凳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李艾莉看着男人僵直的坐姿，忽然把竹签递到他唇边：“试试看？“辣椒油正顺着焦脆的边沿往下淌，“就当是...契约婚姻的附加条款？“

油渍在Armani西装上洇开的瞬间，李艾莉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李苏赫喉结滚动着咽下那块年糕，金丝眼镜蒙上白雾：“你最好祈祷明天不用做胃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