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在舌尖泛苦。
李艾莉望着输液管里缓慢坠落的透明液体。VIP病房的落地窗映着城市霓虹,像打翻的调色盘泼在玻璃上。她蜷缩在羽绒被里,额角突突跳动的血管应和着挂钟秒针的节奏。
“穿鞋。“
黑色衬衣挟着夏天风的气息卷进病房,李苏赫将纸袋扔在床头柜。油渍在牛皮纸上洇出暗色花朵,糖炒栗子的香气在消毒水味里劈开一道裂缝。
“我说过不饿。“李艾莉把发烫的脸颊往被子里埋了埋。吊瓶针头在动作间扯动手背,冰凉的刺痛感沿着静脉爬上来。
阴影笼罩床榻,金丝眼镜链垂落在她眼前晃荡。李苏赫单手撑在枕边,雪松香水混着威士忌酒气扑面而来:“需要我提醒你,是谁在病床上念叨三天糖炒栗子?“
“那您也该记得医生禁止我吃油腻食物。“她盯着男人领口松开的铂金袖扣,暗纹在灯光下流转如星河。
金属打火机擦燃的脆响惊破凝滞空气。李苏赫咬着未点燃的烟,嗤笑时白雾从唇角逸出:“李艾莉,你什么时候学会用敬语了?“
被子突然被掀开,冷空气激得她打了个寒颤。袜子裹上发烫的脚踝时,李艾莉才意识到这不是幻觉。李苏赫半跪在床前,修长手指正给自己穿袜子。
“我自己......“
“闭嘴。“
“我的意思是,我想吃烧烤。”
“糖炒栗子油腻,烧烤不油腻?”
“栗子做甜点。”
“生病了嘴更馋了,你……”
夜市霓虹在车窗外交织成流动的银河。李艾莉望着驾驶座上男人的侧脸,路灯在他高挺的鼻梁投下错落阴影。玛莎拉蒂碾过积雪的声响像碾碎无数星辰,车载香薰是苦艾混着佛手柑,与她身上残留的退烧贴薄荷味纠缠不清。
鱿鱼在铁板上蜷曲成焦糖色,油花爆裂的噼啪声里,李苏赫的定制西装与油腻塑料凳形成荒诞对比。他皱眉避开老板娘递来的竹签,腕表表盘在烟火气里泛着冷光。
“不是说想吃?“他抽出湿巾擦拭指尖,仿佛触碰过什么脏东西。
滚烫的淀粉肠递到唇边时,李艾莉突然想起三天前的雨夜。也是这样不容拒绝的姿态,他在急诊室抱起退烧后浑身汗湿的她,给她换赶紧的睡衣。Dior旷野香水味盖过雨水的腥气。VIP病房的丝绸床单贴着后背像蛇蜕,而他站在床尾说“你归我管了“,仿佛宣告某种所有权。
辣椒面呛进气管,她弓着腰咳得眼眶发红。带着薄茧的拇指突然蹭过唇角,李苏赫捏着她下巴端详:“吃相真丑。“
体温计在掌心发烫,39.2℃的数字在路灯下模糊成光斑。李艾莉扶着电线杆喘息,羽绒服领口的貉子毛被冷汗浸湿。远处医院的红十字招牌在雪雾中忽明忽暗,像是永远走不到尽头的灯塔。
“背我。“
话出口的瞬间她就后悔了。积雪在靴底发出细碎呻吟,李苏赫转身时大衣下摆扬起锋利的弧线。路灯将他影子拉得很长,像要把她整个裹进去。
“你当自己三岁?“他摘下眼镜,凤眸里跳动着某种危险的光。
羽绒服拉链突然被扯开,冷风灌进来的刹那,滚烫胸膛贴上后背。李艾莉的惊呼卡在喉咙里,男人炽热的呼吸扫过耳垂:“抱紧。“
积雪在脚下咯吱作响,李苏赫的体温透过羊绒大衣熨帖着冰凉指尖。她数着他后颈碎发间隐现的青色血管,远处救护车鸣笛声忽远忽近。某个瞬间他偏头躲避寒风,嘴唇擦过她环在颈间的手腕。
住院部电梯镜面映出他们的身影。李艾莉望着镜中男人凌发,突然想起《蓝胡子城堡》里穿过秘道的少女。当电梯门在十二层开启时,消毒水味扑面而来,像一记清醒的耳光。
“李先生?“值班护士的惊呼在走廊回荡。
李艾莉挣扎着要下来,腰间的手臂却骤然收紧。李苏赫踹开病房门的声响惊飞窗外栖息的寒鸦,他把她扔进床铺的动作像在丢弃一件旧外套。
“既然烧退了,明天开始晨跑。“
门板撞击声在耳膜震颤,李艾莉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纹。被褥间残留的雪松香缠绕着呼吸,腕间被胡茬擦过的皮肤开始发烫。窗外又开始落雨,她将滚烫的脸埋进枕头,突然希望这场高烧永远不要退去。
暴雨前的空气黏着中药的苦涩。
李艾莉蜷在沙发里,赤足踩过地毯的暗金纹路。三指宽的青瓷药碗被推远,褐色的涟漪在碗沿打转。落地窗外紫云翻涌,像极了昨夜李苏赫摔门而去时扯碎的领带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