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黎手放在盛酥山的盏边,吸纳着凉气,沉吟道:“殿下的意思是,不能让黄彦锡到达曲邱?”
刘娴君低着头,翻起眼珠子颔首。
“不可。”赵黎斩钉截铁地否了这想法,“几乎无人知晓黄彦锡赴曲邱,陛下若是追究下来,谁来担责。”
对面的太女勾了嘴角,没有说话。
满树石榴花开得火红,赵黎悟出了在这相谈的真谛,她道:“除非黄彦锡死在曲邱,否则秦王还在路上,从哪里得知这消息,又哪里有足够的时间派人截杀黄彦锡?臣知殿下对秦王心存顾虑,想借机一箭双雕,可陛下真查起来,先查的会是宫内。”
这招便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刘娴君倏地直起身,反手抓住石桌边缘。
如果刘稷邺死在洛闻音手里,刘玚必会为儿子报仇,父女间撕破脸,禁军趁乱兵变,便无后顾之忧。她怕夜长梦多,才想出此招逼洛闻音动手,不想却算漏了时间。
“殿下不可急于一时。”赵黎拉紧衣袖,摊开右手,“就算臣不吃,这酥山也会化成水,就算殿下不碰,这石榴花也会谢。”
刘娴君不解:“太傅的意思是让我一直等,等到山陵崩?”
赵黎道:“是等一个合适的时机,一招制胜。”
勺子里的酥山化掉,乳水淌到刘娴君手上,她在桌边揩掉,石榴花开得太茂盛,根本看不到阳光。
希望洛闻音动手快些,在黄彦锡到达前杀掉刘稷邺。
刘娴君摘掉头顶那朵花。
*
清点完伤兵后,莫杰在府门前接到洛闻音,对于所有提问皆不答,只说先回府再做解释。
从望京跑到这儿,只用十天,洛闻音顾心悬着,顾不得休息,一入府就找人。
东厢的刘稷邺踏出屋门,一见她就躲回去,云笙在西厢外练刀,听到喊声握刀跪下。
洛闻音瞧见该在的不该在的都在,略松口气,还没问燕岚在哪,就被这一跪弄得一脸懵,随即意识到可能出了事。
“起来回话。”她朝云笙扬手,转而对莫杰道,“出了什么事,你说。”
莫杰低头道:“臣出动精兵,肃清山间昆弥人,贺顿带亲信杀出重围,向林间深处撤退。”
洛闻音手指东厢:“他是你救回来的?”
莫杰依然低着头:“不是,他是自己跑回来的。”
“他们突围了,还是昆弥人上山前就被你打退了?”洛闻音解下披风,递给沈修仪,“既然他能跑回来,燕岚也该回来了,她人呢?”
云笙看了眼莫杰:“郡主没回来。”
洛闻音戴着臂缚,垂下的指尖微颤了下,脸上露出跋涉后的疲惫,她看向那两人:“什么叫没回来,把话说清楚。”
这话只能云笙来接,离京时被要求保护好燕岚,如今人没在,她在说话前先跪下去:“郡主带领百人引开昆弥人,我们才有机会撤回来。”
莫杰跟着跪下道:“肃清昆弥人后,臣带人在山间寻找,并没有找到郡主和那百人。”
一瞬间,洛闻音脑子里很乱。昆弥少说有七八千兵,贺顿倾巢而出,围在山下的最少有五六千人,燕岚以少于敌人数十倍的兵力当诱饵,等同于把肥羊往狼口里送。可岭北府兵上山寻找,连个鬼影都没找到。
百人不可能凭空蒸发。
烈日下气氛异常凝重,连刚到的沈修仪都屏住呼吸,她那天干嘛闲着没事往安国府跑,路途劳累没什么,谁想一来就听到郡主失踪的消息。
那是她家殿下的心尖尖。
沉默过后,云笙小心且小声地道:“殿下,是我失职,那天就该跟着郡主。”
洛闻音从话语间找到蛛丝马迹:“是她让你别跟着的?”
云笙点头。
洛闻音又问莫杰:“确定没找到人,任何一人都没找到?”
须发茂密的脑袋上下摆动。
得到两个肯定的答复,洛闻音强打起精神,从沈修仪手里拿过披风:“叫人带上干粮,跟我进山,活要见人,死要见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