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岚扶正簪子,觉得那父子俩在做戏,想出言提醒,但因不懂军务,又看她气色不错,似乎心情顶好,便作罢不提。
洛闻音哼完首曲子,系好披风,侧眸讥讽:“好老子养好儿子,他们有他们的乐子,我们去找我们的乐子。”
看这架势是要出去,燕岚道:“再过两天就到腊月,每年这个时候,华州城要赶集,街上到处都是卖年货的,可热闹了。”
“县里也在赶集,想去?”洛闻音束着衣袖戏谑,“可不带你去街上,闲了这么久,你都胖了,跟我跑马去。”
燕岚弯腰看铜镜里的人脸,这张脸比先前圆润,遮住五官来看,可能分不清头顶和下巴。
她不在意胖瘦,轻拍脸颊笑道:“胖点好,抱人有力气。”
洛闻音捏了把自己的腰,先一步出屋。
这两天放晴,碧空如洗,看不到一片云彩,风起带来冷冽的气息,撩动着院中的红梅绿竹。
燕岚穿了来时那身骑装,外套件蓝色大氅,关门时想起一事:“殿下手上的伤刚结痂,一勒缰绳,很容易裂开,要不我们过几天再去?”
“没事,一只手就够了。”洛闻音戴上皮手套,笑得很坏,“你力气大,怕的话抱我啊!”
*
城东空旷,背山面水建起翊阳军大营。四卫以步兵为主,依着军令,各在大营中辟一块马场,让将士们操练之余跑马为乐。
踏雪和逐风养在营中,被军马监照顾得毛光水滑,一月不见主人,脱缰就朝洛闻音身边挤。
燕岚对这黑马有阴影,拉军马监到身前,假装行礼退后几步。
“别躲,你就骑它。”洛闻音摆手,军马监让开,她牵过逐风,把缰绳塞燕岚手里,“对人胆挺大,怎么见马还怂了。”
逐风挑衅地甩动马头,对燕岚脸上呼出口热气。
“伙计,别拿你那嘴呼她,她以后就是你的主人。“洛闻音摸着黑马鬃,轻言安抚,“放心,你还养我府上,和踏雪做好兄弟。”
燕岚笨拙地爬上马背,还没坐稳,马儿长声嘶鸣,扬蹄冲出大营,沿着山路向前跑。
她本就悬着三魂七魄,一时颠得左右摇摆,简直要魂飞天外。
洛闻音骑着踏雪在后面追,边追边喊:“坐正了,腰绷直,屁股别贴太紧。”
追逐激起了逐风的好胜心,撒欢儿似的狂奔。燕岚听着后面的叮嘱,脑子乱得无法掌控肢体,想抬起臀部,却松了手,身子一倾扑在马项上,咬了满嘴鬃毛。
尽管路上雪厚,摔下去不疼,洛闻音还是不想让她摔,扬手投出套马绳。
胯|下坐骑速度骤减,燕岚抓着缰绳直身,却发现脖颈和马项套在一处,上半身根本无法动弹。
下一刻,一只戴着手套的手取出圈绳,余光里红影闪动,身后便多出个人。
洛闻音跨到逐风背上,捋开燕岚颈后的头发看了眼,道:“没勒着,我记得你是骑术不精,不是不会骑马。”
两人身体紧贴,厚衣裳隔不开相互渗透的体温,燕岚被后抱着,在寒风里燥热难耐,耳朵又红又烫,解释的话都熔在喉咙里。
“冷吗?”洛闻音摘下手套捂她耳朵,语调一转,“燕岚啊,榻上不见你这么烫,想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她们同榻而眠,有人总趁夜隔手吻她,天亮后又当起坐怀不乱的君子。
洛闻音驱马前行,手心贴着燕岚的手背握住缰绳,对着那红得能滴出血的耳朵耳语:“你喜欢我,对吗?”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这半个月来,她刨开那颗心,摸透了燕岚的底。可有些话,不从本尊口中说出来,就像隔着层云雾,看什么都不真切。
洛闻音勒马,后跨右腿,反坐回踏雪背上。
燕岚就这么被注视着,变成了那个无处藏匿的人,不过她不逃避,不仅承认还要反问:“是,那殿下对我呢?”
“就那样吧,起码不讨厌。”洛闻音抱着后脑勺躺下,“一旦坠入深渊,便难抽身,慎重啊,燕岚郡主。”
依赖但谈不上喜欢。
说者的意思听者懂,燕岚不擅长处理情爱,挑破了就陷入被动,逐风在这时缓慢向前踏步,她坐直身子,问道:“这马性子烈,我要怎样才能骑好?”
洛闻音道:“别怕它,马通人性,看出了你怕,它便欺你。”
燕岚别有用意地一笑:“是了,我不怕。”
从那笑里,洛闻音察觉出自己又遭套路,策马疾行,扬鞭高喊道:“那你来追我呀!”
逐风还没追上来,第三道马蹄声让她停下,来人棉袍轻甲,在马上抱拳行礼。
信才送到半日,长戎卫果然出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