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这么说。”洛闻音漫不经心地答,翻开名册,咀嚼出这话不对,补充道,“很窄,只能站一个人。”
名册是从宗□□调来的,里头记录了所有宗室人员,邦交大事初定,就该摸底黑衣人。嘉圣帝乱中登基,处决了不少刘姓皇族,又实行降爵令,如今侯爵以上的皇族,只有几十人,挨个排查,很容易圈定可疑人。
一颗头在视线上方来回晃,洛闻音合上名册,夹到伸下来的一根指头,而后传来嬉皮笑脸的问声:“刘娴昭是谁,是殿下早夭的姊妹吗?”
答是或不是都不对,她言简意赅道:“这儿呢!”
“嗯?哪儿呢?”燕岚以为掉了东西,低头看半天,忽然想到了什么,紧张得手心出汗,“我不知道殿下还有这个名字。”
洛闻音神色温和:“我现在的名字是阿娘给取的。”
古往今来几万皇族,她第一个使用外姓的。
当年翰林院选出上百个字,大都取贤淑温良之意,毕竟江山后继有人,国家需要听话的皇族。刘玚大笔一挥,写下“昭”字,预示着对女儿的期望,这名字传到洛宓那儿,被两条红线划掉。
那晚刘玚和洛宓大吵一架,第二天,他们给女儿取了名字,在当时闹出一场礼仪风波。
婚姻未必门当户对,因此越人随母姓很常见,但皇族必须姓刘,以保证江山正统。天子高于后妃,皇女又有即位的可能性,更不能使用外姓。
朝臣轮番上奏,御案上的折子堆成小山,最后刘玚力排众议,仍然使用洛闻音这个名字,出于礼制,又将刘娴昭写进宗籍里。
一说到洛宓,燕岚便忍不住探问:“殿下和娘娘感情一定很好。”
“皇姊说,你整天在宫中打探我。”洛闻音坐到书桌前,没抬头,“你非要赖在我府上,是想打探我,还是打探我和母亲?”
她故意抛出不喜提及的话题,好把话说开将人赶走。
这次能心平气和的说话,燕岚觉得事情有转机,坐在洛闻音对面,捧着下巴道:“我要了解殿下,才能和殿下一道走。”
十分像只讨好主人的哈巴狗。
洛闻音没搭理她,誊抄完最后一个名字,吹干墨迹,叠好纸张,到窗前站了半晌。
今日既望,月如银盘,繁星满天,冷辉勾勒着高墙。她合上窗,白幕挡住星月争辉的夜空,也挡住万千灯火的皇宫。
“母亲并不喜欢我,你所谓的感情是我一厢情愿的奢求。今天在朝堂上你也看到了,在我这个家里,算计大于亲情。”洛闻音指着自己,“我十四岁就杀了劫持母亲的男人,却因此被母亲记恨,谁知道这颗心是冷的还是热的,你,确定要和我一道走?”
屋里静了片刻。
燕岚有些明白了那个回答,那条道上荆棘遍地,走在上面,不知何时会被戳得头破血流。她自小走的是砖石道,清理干净,磨得锃亮,再铺上软垫,摔倒了也不会伤着。
就在今天,那条道又延伸了出去,前面全是迷雾,肉眼看不到头。
她没有足够的勇气走上去。
“看吧,我们不是一路人。”洛闻音从沉默里读出答案,坐下道,“虽然你很烦人,但这些时日,我还是要谢谢你,就当我欠你个人情,想清楚要什么,可以来找我。”
在她说话时,燕岚做出了决定,答道:“就算暂时不能一道走,我也要在旁边看着殿下,我想请您保留我拜访安国府的资格,多给我点时间,好让我把路看清楚。”
洛闻音感到不可思议:“看到得多了,也会惹祸上身,你没听过吗?而且你曾是别人手中的棋子,算不得清白,只会越染越黑。”
“从我送毒药那刻起,我的皮就被染黑了。”燕岚前倾,目光坚定,“只要这颗心是白的,我不怕被染,我要看清楚。”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洛闻音拢紧衣襟,“你爱怎样就怎样。”
燕岚盯着她眨了两下眼睛。
热浪扑到脸上,洛闻音一把将那脸推开,弹起来道:“都要凑我脸上了!”
夜黑风高的,赖在人家屋里不走,她看燕岚不仅是皮囊不清白,想到燕菀信里这样写:
阿岚对殿下一番美意。
不禁越想越歪,大声道:“云箫,来把燕药丞扔出去。”
繁杂的经文如戒尺,时刻敲打着云箫,她哪里敢扔,拽着燕岚的后衣领把人拖走,客气地请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