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她为其盛了一碗羹汤,递送之时低声疾语,“主子大喜,确已无疑。”
萧沁澜面色依旧地淡然接过,神情平淡地细细品着羹汤,随后放下小碗,单手抚摸着额角,目光落在大殿下翩翩起舞的乐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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筹备逾十日之久,晌午的接待宴会终究波澜不惊降下了帷幕。
宁安宫内烛火璀璨,萧沁澜不可置信地重复道:“宴席尾声之际,润知特意命令那些异族在三日后去皇家猎苑春蒐。你方才说,北狄妄图借春蒐之机,对本宫无礼?”
“正是。”本采神色凝重地回答,“今日伪装成太监的暗卫,密切监视着可汗一行人,他耳力不可小觑,听到后专门急匆匆向我禀报。”
想要生米煮成熟饭?
这个念头实在荒谬绝伦,萧沁澜听罢不禁哑然失笑,她放下手中刚买到的游记温柔安抚道:“真是许久未见如此愚蠢之人了。仅凭可汗几句挑拨,便全然不顾事实,深信不疑。这阿台特究竟是如何稳坐大漠世子之位的?”
“或许因他的母族权势滔天,所属部落仅次于铁勒族,而他的母亲又是部族最受宠的小女儿,即便无才,外人亦需礼让三分。”
“权势滔天啊……”萧沁澜微微颔首,笑意渐渐收敛,“你说,他们拥有这般卓越宽阔的养马场,若为我明昭王朝所得,是否将更具威慑?”
本采一阵无语……
这话自不待言,自是理所当然,毫无悬念。
可那铁勒族之所以能雄踞大漠,对其他部落形成压制,全凭他们族人魁梧的身躯与卓绝的格斗天赋,绝非简单的领土扩张所能比拟。
想要顺利夺取,必须师出有名,确保其他部落不会捣乱,同时派遣经验丰富的将领率领大军压境,并保障粮草充足,将伤亡降至最低。
然而遗憾的是,主子目前仅是公主,无论哪条策略都难以决断。
本采遗憾摇头。
萧沁澜陷入沉思,忽而说道:“今日那位可汗虽有些许小聪明,但势力单薄,立场与我们相悖。不可将其培养壮大,只能先行利用。”
她如此思索,本采顿时明白她已有计策,随即下跪,抱拳行礼,“一切听从主子吩咐。”
“无论何时,舆论都是最为完美、省力,亦是杀伤力最强的武器。”
萧沁澜凝视着眼前跳跃的烛火,“大漠可汗在明昭王朝的领土内可以陨落,但必须让众人率先皆知他罪行滔天,人神共愤……”
“主子,切勿冒险!”
本采忍不住打断,“主子历经千辛万苦才走到今日,眼看就要迎来曙光,绝不能因小人而伤了自己。初语楼的数千兄弟姐妹都仰仗主子生存,主子务必保重贵体啊!”
就目前情形而言,确实无人能够担此重任。即便是跟随她多年的本采,也仅是服从调配,鲜少独自决策。
唯有她的妹妹临月胆子大些,或许能分担一二。
无论战力、财力如何雄厚,民众终究难以与官员抗衡,更何况这个时代还有令人敬畏的皇族存在。
“放心,本宫自有分寸。”
萧沁澜轻抚着食指上的戒指,眼神深邃,“那些前朝余孽,现今还剩几何?”
见劝解无果,本采依循往昔惯例缓缓起身,站定后言道:“早已所剩无几。那些卖命的侍卫之所以围攻宁亲王,不过是贪恋往昔的安逸与肆意妄为。
现在历经无数伤亡,剩下的不过是些贪生怕死的贵族与世家子弟,且皆在暗卫营的严密监视之下。
不过,损失了如此多的兄弟,他们心中颇有怨言。对于那些仍想颐指气使的贵族与世家,他们可是毫不留情,甚至在某些时候,话语权比那些贵族与世家还要大。”
“世家毕竟根深蒂固,若非天下大乱,想要将其连根拔起难上加难。幸而此间有无数人暗中插手。如今那些零落在外、与他们有零星血缘关系的族人暂且安分守己。只是人心多贪婪,本宫难以保证,他们不会再生出恢复往昔繁华的念头。”
“主子的意思是……”
“趁此春蒐之际釜底抽薪,拔帜易帜。”
萧沁澜重新拾起游记,翻开至书签所在处,“江山代有才人出,也该是新贵崭露头角之时了。‘世家’这个名讳,本宫要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