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两年后,他跟那条巨型蝾螈一起葬身在了冰川之下。
人类一旦被异化成异种,是很难被杀死的,但最后一刻,巨型蝾螈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停止了攻击,朝兰塔露出了最脆弱的致命部位。
“对不起……霍克……”
一声巨响伴随着这微渺的叹息落在辽阔的冰川之上,化为粉末。
而冰川辽阔,极光下美好的少年也被永远定格在了那最美的年纪。
四个小时后。
飞行机终于抵达了这趟旅程的终点——人类最后的防御,核心生存地,空中城。
空中城确实比南极基地更为震撼,更让人肃然起敬。它建造在一层巨大的保护屏障之中,站在这人类科技高度发达的检测室中,甚至可以通过电子屏幕看见宇宙中的各种行星。
夏时望着眼前的场景,一时被惊得有些怔住。
费兰德走到他身后,同样望着那屏幕上无穷无尽的宇宙,开口笑:“宇宙就像一片黑暗森林,在茫茫宇宙中,人类实在太渺小了,连我们自己都不知道,人类文明还能够延续多少年。”
确实,拥有如此智慧和创造力的人类尚且如此,那他一只小小的蝴蝶,就更微不足道了,夏时有些落寞的想。
“夏时,你相信奇迹吗?”,费博士问他。
“可能有吧。”,夏时收回目光,轻轻说了一句。
毕竟上校说,人类总是孤独又坚韧的。
也许是这个时代很少有人会像夏时这样,刚经历一场灾难仍然显得如此平静的,所以费兰德忍不住跟他多说了几句。
他谈及几年前的往事:“很多年前,科学家们曾做过一次抗体实验,但实验失败了。唯一还有希望的是,其中一个实验体失踪了。我们也不确定他是发生了异变,或者是产生了抗体。也有可能他就是最后拯救我们人类的奇迹。”
抗体实验?拯救人类的奇迹?夏时愣住了。
“小离……别怕……”
“别怕……变成蝴蝶吧……飞远一点……飞得再远一点……”
他脑海里又开始浮现出这些奇怪的声音。
小离是谁?变成蝴蝶……又是什么?
是他的同伴吗?夏时愣愣地想。
费兰德低头苦涩的笑了笑,继续道:“上校说只有切实的人才会选择相信科学,而飘渺主义者只会选择相信救世主。作为一个相信玄学的生物学家,很显然我不是第一种,但我也不会想做第二种。”
救世主……夏时还没来得及细思费兰德这段话里的深意,就被身后一个熟悉而沉稳的脚步声给打断了思绪。
他回头一看,果然是季停舟朝他们走了过来。
夏时看着那个一步步走向他们,身形挺拔而高挑的男人,忽然觉得脸有些热。
不得不承认,自从被季停舟救了以后,夏时看见他总是会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而且心跳还会不由自主的加快。
人还没走到面前,夏时就借口先离开了。
他匆匆瞥了一眼那位上校,露出一个不失礼貌的微笑,便走了。
费兰德将他的神情全看在眼里,等季停舟走近,他看着夏时的背影,调侃道:“小朋友害羞了,上校你可得抓紧啊。”
季停舟没理他,神色淡淡的望着夏时离开的方向,随后转头对眼前的人说:“抗体实验是机密,你不该对他说的。”
费兰德:“?”
不是,隔那么远都能听见?这是重点吗?
费博士无所谓的耸耸肩:“是吗?那只好请季上校向上请示,处罚我咯。”
季停舟沉默,他当然不会那么做,那个实验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费兰德叹气,问:“上校,当飞行机驶离地面的那一刻你在想什么呢?”
想什么?季停舟望着屏幕上那辽阔而没有边界的宇宙,没有说话。
他不说,费兰德也知道。每个人在离开了自己生活了数十年的家乡时,会想什么,能想什么呢。
“在地面上,到处都是高高架起的铁锁大桥、高楼大厦,无数异种行走在那些望不到尽头的丛林、废墟里。当看到这些的时候,您在想什么呢?上校。”
费兰德有些悲哀的望向宇宙,望向那些离好像他们很近又很远的星球:“数百年前,地球物种异化,空中城建成,从那以后,我们总是隔着辽辽的夜空眺望我们的故乡。”
“您知道吗?空中城里其实有一本传世百年的记录册。传闻,那是我们的祖先为我们这些后代留下来的最后记忆。上校,你想听听它是如何描述我们的母亲的吗?”
“从太空看去,那是一颗蓝色星球,像神遗落的一滴蓝色眼泪。一九六九年,人类首次登月,隔着茫茫的太空,窥见了这颗行星。”
“那些白色的云雾是它的翅膀,也是它的屏障,抵挡了外太空近乎百分之九十九的辐射,于是生命在此孕育。”
“上校,你说我们在此苦苦守候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眼前的人听完,面色依旧平静如水,说出来的话却让费兰德不由一怔。
季停舟说:“希望。”
因为坚守,才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