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腊月二十七,接受徐岁安告白的第一天。
逯春和想和他再去一次海边。
那个第一次,让她对徐岁安怦然心动的海边。
她希望这次只有他们两个人,开车去。
可雪下了一夜,公路不好走,两位妈妈都不同意。
趁着她们出门买菜,逯春和从逯非晚的包里拿回自己的身份证,和徐岁安去了火车站。
绿皮火车上,两人站在车厢连接处,手缩在袖子里,被窗外大片大片的白色映得脸颊白皙透亮。
看着外面银装素裹的景色,听着脚下咔哒咔哒的声音,逯春和前阵子被揉成团的心,正慢慢舒展开来。
对面靠在车厢上的徐岁安笑说:“逯姨会不会觉得,我把你拐跑了呀?”
“不就是你把我拐跑的吗?”
她伸出食指,在满是哈气的车窗上画画。
“你拐跑我还差不多。”
徐岁安隔着袖子握住她的手,一起画了只小熊,画完立即将她的食指包裹住。
“冷,小心冻着。”
逯春和仰头对上他那双垂着的丹凤眼,眼尾上翘,勾人心魄。
她牵起嘴角,眼睛弯成了月牙状。
徐岁安帮她将耳边散乱的头发别至耳后,轻声问:“你困吗?”
“有点。”她眼神里生出些许怨念来,“都怪你,非得半夜喊人起来。”
徐岁安拉开羽绒服的拉链,一把将人揽到怀里,轻轻抚摸她的后脑勺:“那靠着我睡会儿吧。”
逯春和的脸贴在他温暖柔软的怀抱里,被幽微的香气包裹着,困意渐浓,缓缓闭上了眼睛。
“我就睡一小会儿,一小会儿……”
徐岁安裹紧她,下巴抵在她的脑袋上,拍着背哄道:“睡吧,睡吧。”
她本想小憩片刻,却没想到倚靠他睡得昏昏沉沉,还做了一个长梦。
在梦里,他们回到了2013年的春节,那年她12岁,读初一。
正月初五,是每年沈可和徐岁安去逯家老院串门的日子。
这天,逯非晚突发奇想,想去看看雪后的大海。
于是临时租了辆商务车,带着两家人一块儿去了离孟安三百公里远的星海市。
下午到了海边,冬日斜阳洒在雪白一片的沙滩上,不远处的轮船发出汽笛声。
像一幅银白色调的油画。
逯非晚跟沈可搀扶着两个老人往前走,逯春和由徐岁安牵着跟在他们屁股后。
逯春和隔着毛线手套抓紧徐岁安的手,小心翼翼地迈开步子。
脚上的驼色雪地靴踩在质地有些硬的积雪上,咯吱吱咯吱作响。
“嘶——海边也太冷了吧。”
她嘟着嘴巴,不太高兴。
逯非晚回过头来:“你坚持一下,等会儿看见日落,你会谢我的。”
逯春和看一眼西边的太阳,像蒙上了一层薄雾。
柔和的光拉长树木的影子,与地上的脚印相映成趣。
错过树影,光漏洒在徐岁安的脸上,勾勒出发光的轮廓。
长睫毛,翘鼻尖,还有紧抿的薄唇。
这种画面,她只在少女漫上看过。
逯春和不错眼地盯着他,几乎看傻了眼。
突然,脚下一个没踩稳,打了滑,头上的毛线帽向后滑落,身体不受控制地仰倒。
她惊声尖叫,以为后脑勺要吃痛,结果摔下去,稳稳地砸在了人肉垫子上。
这个场景,她也只在漫画书或者电视上见过。
不知道是方才太过惊险,还是徐岁安当了肉垫的缘故,逯春和“扑通扑通”的心跳不断加快,两颊泛起红晕。
听见垫在下面的徐岁安闷闷地“嗯”了声,她才反应过来,赶紧打了个滚,先挪去旁边的空地上,再吃力地爬起来。
前面的逯非晚和沈可扶着爷爷奶奶在长椅坐下,又连忙跑回来拉起徐岁安。
逯春和拍了拍身上的雪粒,走过去看他。
“岁安哥,你没事吧?”
沈可拍打着徐岁安背后的雪,哈着气回她:“他没事儿,你咋样呀春和?摔着没?”
她红扑扑的脸上挂着无邪的笑:“幸好有岁安哥,不然就有事了。”
逯非晚捡起毛线帽抖了几下,走过来给她戴上,一副吓唬的口吻:“走路看着点,不然一会儿到了海边,你当心滑下去,我们可没办法救你啊。”
逯春和乖声乖气:“知道了。”
徐岁安冷不丁接过话茬:“我会游泳,我可以救她。”
沈可正了正他的雷锋帽:“你逯姨就是吓唬吓唬她,你逞啥能啊?”
逯非晚跟沈可相互看了眼对方,“咯咯”大笑起来。
徐岁安红着脸,耷下眼帘。
一阵刺骨的海风吹过,卷起的雪粒打得脸生疼。
但逯春和的心头却生出一股暖意。
她走过去重新牵起他的手,慢慢往前走,一直走到深蓝色的海水跟前。
眨眼之间,西边的太阳已落到了海平面,逯非晚举起相机,按下录像键。
一向话多的沈可安静地望着夕阳,用眼睛细细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