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科轻轻笑了一声,“小伊的好奇心真重。”
“……”是,我总在刨根问底,得不到答案就会一直自扰。与其自扰,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我偏向打扰别人。
库洛洛的声音划破沉默,“既然是‘协议’,有制约,一定也有‘福利’吧,不过,应该不是自由。”
我大概想明白了。
囚犯最想要的是离开监狱,斗兽场的作用是培养强者,掌权者都不会希望强者脱离掌控的,所以,他们的归属只能是……
“他们会成为军人?”库洛洛问。
飞坦紧跟着问:“他们怎么会愿意做军人?”
这个问题还算有水平。刑期满了也能释放,况且如果甘愿受军规戒律,还犯什么罪呢?
我想,除非是唯一的路。
库洛洛的视线和我的撞在一起,他眼底荡出一点了然,“我们的对手只有,死囚吧。”
是的。
所以安科的理解不对,斗兽场给予死刑犯第二条命,一般来说,这种事只有游戏能做到。
“不是正规军。”观看我们自娱自乐的男人终于发话,“他们会进入独立编制,成为私兵。”
私兵。
军队归属整个流星街,私兵的效忠对象是独立政府。所以死囚的出路和我们根本没分别,无非是我们的命贵一点。
也不好说。
这个制度下,两边都不需要和自己人厮杀,最多只比一比谁的出头之路更快。共处一室的囚犯们,怀抱相似的人生信条,相同的人生际遇,难说不会产生库洛洛所谓的“羁绊”。
如此一来,如果他们想复仇,甚至不需要悉心规划,只凭一股莽劲舍开命就够了。反正他们本就要死了,无非是走回了老路。已经面对过死亡,再做决定会容易很多。同伴被杀可以成为最后那根稻草。
揍敌客的定价模型是个简单的矩阵,除了目标自身的能力,还有社会关系。“为了同伴甘愿赴死”,我要因地制宜,把这个因素也纳入考量。
这么算,他们的命不便宜。不,我想甚至是等价的。
死亡会让一切平等。
库洛洛还是说错了,我的理解没有错。参赛双方是平等的“兽”,我们在各自的规则下冲锋陷阵,终究还是斗给别人看。用胜利换物资,用力量换活路。我们谁也没有比谁高贵。
他们三人理所当然地通过了新一轮面试。
我想这只是走形式。虽然当时打的是群架,足够安科辨认他们的实力了。
或许是恶趣味的刁难。安科想离间我们吗?还是为了刺激刺激我?
我真的已经把他们当成伙伴了——如果伙伴的定义没有那么苛刻。
我自认还没产生足以为其赴死的友情。
斗兽场的例子只是用极端的方式把人性包裹得漂漂亮亮,极端数据不适用于总结。
想想那个抢面包的孩子,他有四个同伴,只有一个愿意为他而死,偏偏还弱得可怜。
接近正午时,我们终于被安科领来斗兽场。它的外观和我的想象有一定出入。
眼前是片被不同铁网围起来的露天场地,一览无余。起码,起码我以为会有个建筑,哪怕作为标志,象征也好。
“有啊,怎么没有。”安科指向侧前方。
那里坐落了一排低矮的房子。
说房子不确切,它们被搭得太规整,硬要说的话,像散在地上的巨大积木。外区一直在刷新我的词汇储备。
铺出“积木”的板材匹配不上我认知里任何一种建筑材料,倒有点类似……六区的床。
“那里就是集体宿舍吗?”我问他。
“嗯啊。”叔叔突然弯腰靠近我,挑眉笑道,“我和你爸你妈都住过~”
我不禁开始想,六岁的妈妈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