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我带玛琪训练。”
“好。”他回答。
刚回房间,灯就熄了,但不看两页纸我酝酿不出睡意。库洛洛见我拿了另一本,要我把昨晚的书给他。我想着它不晦涩,拿来识字未尝不可,便给了他。
灯仍在我们中间,只是我看我的,他看他的。
一开始我也不是看得非常投入。
被灯光侵犯着的库洛洛,像块天然没温度的玉石,表面几乎要被烧裂了,一小块他消失在光里,边缘也被引燃。他承受着光,光张牙舞爪,但烧不完他,甚至没法让他烫起来。
他从引言翻起。
那我不是白讲了?
我这才开始认真对待这本新的神话史。和《旧约》完全相反,这个故事里有多到令人发指的神祗。
大地,天空,太阳;时间,梦境,律法;乃至人的每一种性情都能找到对应的神格。正因如此,人神之分除了力量,几乎只有一件事——神是不朽的。
印在书页上的影子晃个不停,像在垂死挣扎,直到和夜晚一起融化了。不知名的,吃掉我时间的东西,把火光完全拆解入腹。
如果可以永恒存在,不死不灭,就算成神了吗?
库洛洛合上书的闷响打搅了我的思绪。我在黑暗里和他对视。
这哥们不想走?
床实在太窄了。
戒断不了对温度的依赖,不是什么好事
……这方面我也没什么资格指责他。
也许对更好生活条件的渴望能提升他的积极性?
“把你的床搬来?”他可能还没找好借口,我只好轻声问他,“这样我们可以盖两床被子,但你得把枕头给我。”
“好。”库洛洛立马去挪东西。
他的动作轻盈,但两张板子碰撞还是发出了钝响,音量应该很小,我却被这声音叫醒了,汗毛倒竖,触觉听觉都灵敏了一倍。
他扯过他的破布,布捕捉了一点风,风又很快不敌,魂飞魄散。没了阻隔,它和我的毯子紧密相贴,布料之间传出粗哑的摩擦声。
我感觉浑身不对劲,症状像中了某种神经毒素,强烈的不安感席来。
库洛洛坐在床边,递来他的海绵。我没动。
他给我下药?但他没有动机,也没途径拿到能放倒我的药。那么是受雇于人?
昨晚为什么不动手?
“伊洛丝?”他还维持那个伸手的姿势,眉头却蹙着,满脸疑惑地喊我,“不要了吗?”
试探吗?
我调动肌肉,伸手去接,顺利接了过来。能掌控自己的身体,脑中紧绷的弦松了一点。
库洛洛掀开被子,带动了凉风。他躺了进来,又散发出更多的热气。我还没移开视线,他已经看过来,这样子简直满身破绽。如果我想取他性命,他必死无疑。
犹豫半晌,我还是决定和他商量:“我好像中毒了。”
库洛洛漆黑如墨的瞳孔突然放大。他怔愣地说, “不是我。”
“我没有中毒的感觉,你怎么了?什么时候开始的的?”他连着问,表情多少有些好笑。
“先是后脑勺附近发麻,然后……”我慢慢描述,说着说着,奇怪的知觉却消散了。
我一转话锋,“无所谓,恢复了。我的体质比较特殊。”
也可能只是错觉。总之暂时没有威胁了。
库洛洛看起来还很紧张。
我只好安抚他: “睡吧,晚安。”
“……晚安。”
这晚实际没有那么容易安,我的脑袋还是很清醒,他离我太近,身体运作的响动格外明显。
我闭上眼,控制自己呼吸的频率,直到听见他符合睡眠特征的呼吸才放松下来。
一夜无梦。
我以为事情会这样顺利下去,可是实行计划的第一天,这家伙就开始制造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