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挑起眉。
他笑着往下说,“斗兽场有自己的登记系统,只要通过选拔就能在那里对战,获得奖励——食物,水,住所。而且选手和各个区的负责人都有互相选择的权利。”
选拔,对战,听起来还算有趣。如果全按库洛洛所说,我爸为什么不直接送我到那儿去?
“怎么进入选拔?”我总觉得这个名字不好听,“斗兽场中都是什么人?”
云层薄了,他看起来亮了一点,“内区的人。我们需要‘入场券’。”
我屈起四指,磨蹭了两下手心的灰。
难道一区那些家伙在训练中束手束脚,是认定我也要参加,在隐藏实力?
为了更好地在斗兽场赢得胜利?
有必要吗?
我问库洛洛:“你有办法?”
此时恰有一线阳光在寻找出路,云翳不堪抵挡。
光落进他眼里,他反而睁着眼睛,抬头去迎,势在必得的样子,“走进四区的关卡,就能获得进入斗兽场筛选的资格啦。”
“……真的假的?”
库洛洛的语气愈发愉悦,“昨天之前都不一定是真的。但我们见到了你的父亲。”
”……?”
“他就是这个故事的主人公。独自从六区进入四区,登顶斗兽场的,金发金眼,眼角有道伤疤的男人。”
“……??”
“这更像传说。”一直沉默的飞坦补充,“像给统治者编的传奇。故事里他就只有我们这么大。”
库洛洛和他一唱一和:“可是他把你送来了这里。还有什么不可能?”
“……”居然从他们口中听到了我都没听过的我爸的故事,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不过,很多谜团迎刃而解。
母亲和父亲就相识于流星街,现在想想,他们的交集和“斗兽场”脱不了干系。那就是揍敌客的试炼场地吧。那么,我很快会见到伊路米?
面前这双黑瞳中不加掩饰的期待拉回了我的思路。
库洛洛态度的转变,很大程度是因为父亲的出现。可现在的我,或许都没法打过集训中更年长的孩子,更别提问鼎内区了。
我垂下眼帘,“你们查探过出六区的关卡吗?”
他们否认。
我记得很清楚,四区和六区各设了岗哨,这两区包括缓冲带,都没有巡逻兵。但边界有轮岗的守门人,我打不过。只算武力值,他们仨加起来抵得上0.7个我。这是往多了说。
一个我不行,如果有两个我呢?
我看向斗志昂扬的三人,肯定地说:“认真训练,不成问题。”
忙碌催快了时间。黑压压的天鹅绒幕布悄然拉下,裹覆天空。我的运气不错,今天就是库洛洛提过的沐浴日。
我从未像现在这样喜欢一根塑胶软管。
远低于体温的水渗进了头发缝隙,爬过耳朵,肩膀,很快把我打湿,沉甸甸的像冰冷的拥抱,溅在地上的声音也清脆动听。
可意识里一眨眼的时间,它就断了脉搏,重新回到死物应有的状态。疲倦的黄光照着我脚下慢慢流入沟渠的水,把它装点成亮晶晶的星河。
我多半是疯了。
明天,明天太阳升起,他们就会体验到什么叫疯了。我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他们身体的极限,再叫他们不断超越极限。
我太想,太想要洗澡了。
囫囵擦干自己,我刚套上衣服,下个人就走了进来。我扫去一眼,怒气来得突然,一下没收住。
那人——库洛洛,他被看得有点莫名其妙,又没法拖延时间,于是一边脱上衣一边问我:“没洗够?”
他白的像没晒过太阳,因为体脂率太低,皮肤紧紧包裹着肌肉,肋骨也能被清晰地看见。他的骨头长得挺好看,起码已经能看出这种趋势,感觉很适合被解剖。硬要说的话,把他养大,可以做一具标准的骨骼模型。
我的沉默给了库洛洛错误指示,他好像有点害怕,甚至表现出了小心翼翼,又问:“一起洗?”
他要解开裤子了。我犹豫了下,转身往外走。
凉风一点不留情地灌了我满怀,蒸发的水分又带走一点热量,我清醒很多。失控的情绪让我深刻地认识到这半年的松懈。
今晚天色尤其暗。我抬头,只看到云层的粗糙遮掩。月亮被它捂死了。
站着发了这一会儿呆,库洛洛已经洗完,带着新鲜水汽走了过来,跟我一起穿过荒芜的院落,往宿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