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逗狗撸猫侃大山,什么劳驾宋哥过去镇下场子。有排场,真威风。哎呦喂~下次可别再拿喝茶糊弄我哈,担不起,宋哥您可是咱们区一霸啊。”宋父给宋烟雨递筷子的时候还不忘数落,恨铁不成钢的瞪着坐在对面容貌相似的两人。
常年在人精堆里修炼出来的端水大法,此刻总算让永久的中立派有了展示的机会。骂完大儿子当然不能把躲在一旁偷笑的小儿子落下:“呵,倒是忘了你了。赶紧把你那头杂毛染回来,还像个学生吗?上回家长会,刘世昌让我上台发表感言我都嫌丢人,真让我恨不得钻进你那桌兜里。怪不得,考得好也不敢叫你妈去。”
咬着筷子的宋烟雨分出点眼神撇向他弟的红毛,偷偷勾起嘴角。还没等笑容变大,就听他爹把扫射目标扩大了范围:“笑?你俩兔崽子还有脸笑?等你老子我成一抔土你俩才懂事,哼?宋烟雨你就是这样当哥的?还有你宋平生,再让你们学校领导给我打一次电话,甭想进这个家门。”
情况有变!兄弟俩低头对视一眼,同时收了脸上的幸灾乐祸,撂了筷子老老实实的听训。
在线等,十万火急,我觉得我算不上是逆子,但是家父觉得我是。这个问题应该怎么解决?
到底是当大哥的,比宋平生多活几年。宋烟雨抬手蹭下鼻子清了清嗓子,给老爹递台阶:“您教训的是。赶明儿我带着宋平生去把他那头杂毛收拾了,按桥前胡大叔的标准整,凉快!又能给咱家节流。”
宋平生一愣,抓起筷子连忙往嘴里多塞两口菜,端着碗朝院子里没命的逃,看向宋烟雨的眼神里带着无措、茫然、悔恨,充斥着恩断义绝。
从门外进来的宋母拉住宋平生的后领,一把把宋平生提回位置上:“你怕个屁,我看他宋烟雨敢给你剃个光头试试?吃饭就吃饭,说什么废话,回学校前把这头红毛给我处理干净!”
赵清越女士一锤定音。饭桌上一片安静,牢牢贯实食不语这一优良家风。只偶尔有筷子不小心撞到碗的“叮咚”声。
不愧是一家之主,宋家现任当家人。
“宋烟雨,宋平生,最后吃完的人过来刷碗!”
宋烟雨抱着肚子打嗝,吃完脚底抹油直接开溜,不给自己留有一丝刷碗的机会。这种能和家里一把手交流感情的美差还是留给爱撒娇的小儿子吧。宋平生捧着碗认命的拐进厨房,泪眼婆娑的和洗碗机鏖战,心里暗恨自己跑太慢,又朝他哥颇为潇洒的背影扫去眼刀。
刷完碗又被征去丢垃圾,宋平生苦哈哈的穿过前院,顺手扶起被雨砸歪的花。他跑出门廊经过宋烟雨时,仗着他哥闭着眼偷偷翻了个白眼。扔完垃圾回来,傻小子犹豫了下,磨磨蹭蹭的蹲在宋烟雨旁边。他扒着躺椅,拿起蒲扇有一下没一下的给宋太子扇风。
“大冷天的想给我扇感冒啊,有话直说。”夺了宋平生手里的扇子塞到身后,宋烟雨眯起眼打量着瞎献殷勤的人——拍马屁能拍到马蹄子上说的就是他这二傻子弟弟。
二傻子骨碌碌转着眼睛,贼殷勤的讨好:“哥,商量个事呗,我这头发啊,能不能只剪两指宽。只要您同意,以后一人刷一天碗,垃圾我倒,花我浇,我逗狗喂猫,行不行嘛?”
他见宋烟雨还是挑眉看他,一咬牙豁了出去:“好吧。只要哥哥答应我,有什么活儿小爷都包了!”
宋平生被他哥盯得后背发毛,看天看地就是不敢再看他哥一眼。宋烟雨这才移开视线从口袋里掏出把水果糖递给他:“咱爸今天来的那个学生给的,尝尝?”
拿了糖,宋平生狗腿的先喂他哥,又给自己剥了颗:“这人怎么每次来总喜欢给你投喂些小零食,都是宋玉良的儿子凭什么我没有。哎?蛮好吃的嘛。哥,答应吧答应嘛!”
“唔。”
也不知道他哥这是同不同意,宋平生苦大仇深的捏起一撮发尾搓了搓:“不剪咱爸肯定又要骂我,可剪了我舍不得。”
“那就换了呗,推个板寸也挺帅的。见真说今年会流行,他保证招小女生喜欢哦。”宋烟雨提溜眼珠子,嘴里没个正经。原本装的一脸乖巧的宋平生,听完他哥放屁后直接拉下了脸。怎么看都写满悔悟,颇有看破红尘的架势,那速度真应该送他去学变脸。
他真傻,真的,他怎么会觉得撒个娇,他哥就能一如既往的心软呢?
“宋—珍—珠——,你给小爷等着!小爷现在去求圣上夺了你的权!”被涮了的宋二少气昏了头,他将蒲扇扔在矮桌上,站起来撒气般踢了一脚木椅腿,小跑回屋里。
幼稚鬼。
雨后难得再次清爽起来,穿堂风没能把积结的郁气吹散,反而堆的更加严重。宋烟雨蜷起腿咬着烟闻味,他改用右手支着脑袋去想以前——在他记忆里堪堪到自己胸前,是会抱着他的腰冲他撒娇的小无赖。往事不堪回首,不过是闭眼再睁开,这小子个头窜的比他还高。
几条街外蓦地打响了上课铃,那回荡在街上的铃声像条潜伏在阴影里的毒蛇,顺着紧挨着的院墙爬行。攀岩而上,缓慢勒紧宋烟雨的脖子。他冷的全身打颤,咬在嘴边的烟掉到身上,他低喃道,“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他白着脸拼命操控着哆嗦的手,挥掉碾成沫的烟,声音轻到连他自己都抓不住:“怕个屁啊,都过去了。”
——究竟还要这样到什么时候!他受够了!宋烟雨猛地站起身,朝院里快步走去。
风吹竹林遮盖不住细碎的人声,赵清越女士刻意压低的声音带上了无奈:“宋平生!和你交代了多少遍?不许去招惹你哥。他不愿意就算了,他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到底是我们亏欠他。或许过两年——等他缓过来……平平安安一辈子,我和你爸知足了。”
宋烟雨愣住,停在原地。
是吗?原来他们会谈起那件事。平日里赵清越女士和宋父都会小心避开那道捅在全家人心上的刀疤。他全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