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你别走那么快,等等我……”
……
另一边的一行人在云书的带领下,下了云梯,再入鬼市露天集市。
现在再看,他们觉得街边奇形怪状的人都顺眼了很多。
“我把你们送到入口,一会儿经过结界的时候默念口诀,便会将你们传送到兼济楼的出口。”云书走在前头,头也不回,“回到醉生梦死坊,暗道原路返回,红绡和哑叔会在入口带你们一行人出去。”
“有劳云兄了。”徐子非作为代表,诚恳答谢。
他担心江酒酒再说出什么话刺激这个剑修,于是抢先一步,断了她的话头。毕竟,刚刚有白无常在场,两人再怎么斗嘴都没关系,云书不敢造次——可现在,不好说。
通过这短短时间的观察,他明白,这个剑修,是个狠人。怎么当时没把他往魔族身上想呢?果真是越看越像。
收获了出去的口诀,送别了云书,徐子非才松了口气,看着一旁心不在焉的江酒酒,捏了一把汗。
“喂,江酒酒,你不会真的考虑入魔吧?”徐子非侧头看着她。
“入个屁。”
“噗。”他松了口气,“枉我那一刻还和招娣为你考虑,连回宗门怎么帮你打掩护都想好了——”
招娣在一旁附和点头。
“我不真情实意一点,那两个老东西能放过我吗?”
“真有你的。”
徐子非感叹,他觉得自己在厚脸皮方面已经大有突破了,但在圆滑装样上,还不及江酒酒,当然也不及鹿宣之,甚至不及吕不糊。突然灵光一闪,似又想到了什么,暂时停止了反思,把江酒酒和招娣拉到了结界旁一处偏僻墙角,开始质问——
“老实交代——什么天赋?什么封印?”
他早就想问了。虽然根据在天字一号包厢里的对话,他推测了大概,但总归是一知半解,还是想向当事人亲口确认。
江酒酒面对两道凌厉的目光,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虚。只好在两人的注视下一五一十地交代得一干二净。
好了,现在她除了自己是穿越者之外,没有秘密了。她觉得这种感觉无异于裸奔。
“所以——”
虽然有了前面的铺垫,徐子非全程听下来没有太多表情,但听到千年一遇的先天道体,先天满灵根的时候,还是掩盖不住眼底的惊讶。招娣作为人族,里面的很多东西不太懂,但她知道,肯定在说很厉害的东西,也十分配合地露出来惊讶的表情。
“所以,你的修为一直停滞在练气期不是因为你是废材,是因为你师傅的封印?”
“所以你先天满灵根,可以修习成任何专业的修士,剑修,器修,丹修,医修……只要你想?”
“所以,姐姐很厉害!”
江酒酒看着两人,认命地点了点头。她厉不厉害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己除了点头和抿嘴唇,只剩下心虚。
不对,她干嘛心虚。
徐子非深吸口气,“这件事情——先帮你瞒住吧。”
江酒酒下意识点了点头:“啊——其实——”
“还是瞒住吧。你师傅之所以封印你灵脉,说明这不是小事,知道的人不宜过多。你师傅总归不会害你。”
“好……”江酒酒回答。在深思熟虑这件事情上,她发现自己远不如徐子非。
徐子非又深吸了一口气,随即侧身嘱咐一旁招娣,“妹妹也记住守口如瓶,这件事关系匪浅。”
“好!”女孩爽朗答应。现在她有两个秘密了。一个是咸鱼宗欠着仙盟巨额罚款,另一个是咸鱼宗宗主天赋过人且不宜宣扬。
“走吧,我们回去。外面的人也该等急了。”徐子非说着,抖擞了肩,深吸口气,和其余两人一道朝结界入口走去。
……
这一天,咸鱼宗的人第一次接触到了真正的魔修。
于江酒酒而言,莫南山还在世的时候,从不和她论道仙魔。她是在破云宗被毁,和师兄逃难出来,漂泊仙族各地时,才意识到这个世界有魔族的存在。
仙族的人对魔族并不友好。在他们的口中,魔修阴暗,残暴,嗜血,杀戮,集齐了所有负面暴戾。他想当然以为,魔,本就是恶的。这个世界,当以仙族担负天下大道,修真飞升成神为己任。
这半年来,她依照自己这副身体原主人的记忆和自己上辈子在现世的价值观来践行处事原则,很少有关于“这个世界”的了解。
此刻,即将离开鬼市的她,第一次对眼前这个修真世界有了独属于自己的认识。
原来,就连等级分明的修真界,也不是非黑即白,还存在“鬼市”这种三界不明的灰色地带。从前的小江酒酒从未涉足过这样的外面,眼里只有师傅,破云宗,师兄师姐,未婚夫,练气期;现世打工的江酒酒也从未触碰过这样的世界,一门心思应付考试、读书、就业、升职加薪、在全球各地忙碌出差、顺便抽空偷懒摸鱼……她永远在一个安全的舒适区,意气风发,前途大好。
从未触碰过死人,未品尝过鲜血。
今天之前,她认命地接受穿越的事实,她坦然地接受新旧两个世界给她的所有规训,认为自己的“天命”便是重活一次,建立宗门的最初目的也仅仅是苟命而已。
但今天,她发现,自己脚下的这个世界,远不止她窥见的那样……仙族、魔族、人族,甚至还有三百年前灭于世人的灵族,被神降下神罚的龙族,还有头上长犄角,眼底生疮,全身漆黑,布满鳞片……形态各异的——她从未见过的,姑且称之为——“人”。
她觉得人命如草芥,而世界有秘密。
而咸鱼宗,从三人踏上千金殿的阶梯的这一刻起,在被巨浪推着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