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到了。”
孟季安往远处望去,驶过一面山壁,那棵神秘的巨树便出现在对岸。
巨树扎根的地方,是群山间的一块平地,它像一座墓碑,站立在一层一层的树墙之中。
像有一把利剑将它从上贯下劈裂,只剩一半的干枯枝干尽数向上,仿佛不满于百米的身躯,要与青山争高低。
孟季安撑伞站在悬崖边,看了半晌问:“你怎么没说这树带死气?”
樊诚放下手里的望远镜,道:“怕你先入为主嘛。这死气太淡了,山里的生气又旺,混在一起看不清楚啊,我老眼昏花了怕看错。”
樊诚说着,就叫两个武警背过身去,孟季安心中了然,顷刻消失在原地,来到枯树之下。
枯树粗壮,三人合抱不止,树干中空,像一条垂直的河道,雨水从树梢沿河道流淌,雨势一大就宛如一座小型瀑布。
树上有流光一闪而过,孟季安定睛一看,只见树枝不论粗细,皆有泛着浅浅金光的咒文,密密麻麻循环流转。
越往下,树枝越粗,咒符也越大,孟季安虽然辨认不出意思,却并不觉得陌生。
他用手指触在一道符文上,那道符文便像被按住一般,不再流动,枯树周身飘逸的死气也瞬间汇聚过来,在孟季安指尖旋转、绕动,试探地想要钻进他的身体却寻不到入口。
“爷爷、爷爷、爷爷……”
对山的武警被突如其来的铃声激得一震,在葫芦娃们激情的呼唤声中,差点拔枪转身防卫。
樊诚忙得很,一手举着伞,一手费劲地在裤口袋里抠手机,不忘询问余光里突然出现的人影:“情况怎么样?”
孟季安一直不明白,樊诚这个不婚主义者,连个儿子都没有,怎么有个做“爷爷”的梦想。
他看了一眼仍在“面壁”的武警,按捺住调侃的心,答道:“没看明白是怎么回事。”
樊诚费了半天劲,好不容易接上电话,手机里隐约传出大球的声音,语速比平时快得多,听得樊诚渐渐皱起眉头。
“徐敏敏身上的死气消失了。”
孟季安和樊诚通宵没睡,赶回市二院时雨已经停了,只留下老城区路面上的一滩滩积水。
樊诚搓着下巴上冒头的花白胡渣,有些刺挠,熬夜的疲惫更显出他的老态。
住院部7楼的那几位,果然一夜之间恢复如初,缠绵多日的死气烟消云散,仿佛地震后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隔离的人们全部通过了出院体检,事件似乎尘埃落定,只要樊诚抽空整理了材料,写个汇报,往上头一交,就算结束了,万济会又要回归到每个月找在册人员开展一下思想教育、无其它事可做的养老状态。
徐敏敏一口气扛起大球的四大袋行李下了住院楼,小身板被挡得严严实实,但走得很平稳。
他想不明白,大球明明是作为万济会的工作人员来上班的,为什么带这么多行李搞得像搬家。
陈清与打开后备箱,还不够放大球一个人的行李。好在徐敏敏力气大,将包裹拎来拎去地一通归置,最终勉强塞进最后一排座位,可是七人座却变成了四人座。
大球可能为自己的行李占了座而愧疚,樊诚一上车,他就问道:“安哥打的去机场吗?他人呢?走了吗?没走的话我跟他换换?”
“他有别的事,不和我们一班飞机。”
樊诚不欲多言,戴上眼罩继续补觉,其他三人便也不再过问。
孟季安此时正漫无目的地往酒店的方向走,疑问在他心中铺开。
没有来源、又离奇消失的死气。
突然出现、巨大却只剩残躯的枯树。
见过自己、但记不清原委的徐敏敏。
一切谜团并未消失,只是暂时被掩盖在浓雾之后,而眼前的平静生活像一场笼罩世界的幻觉。
而在遥远的吴州,南湖秘境的绚烂花海里,一株含苞的蔷薇正在无声枯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