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钏儿这句话不下于一道惊雷劈在荣禧堂内。

“胡说八道！”王夫人猛地站起，紫铜盆被踢翻，混着香露的温水泼在她织金裙裾上，她胸口剧烈起伏，翡翠压襟叮当作响，“你们……今早上才……我才去过……”

“真的，库里被盗了好多东西，箱子都空了。”

话音刚落，一口鲜血从王夫人口中喷出，溅在贵妃榻锦褥上，像突然绽开的红梅，王夫人两眼翻白，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太太！”

周瑞家的尖叫着扑上来，彩云慌忙掐人中，绣鸾打翻了珐琅暖手炉，炭火滚出来烧焦了她衣角，满屋丫鬟乱作一团。

王夫人没过多久便醒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玉钏儿惨白的脸。她突然暴起，狠狠扇过去，“啪”的一声脆响，玉钏儿的脸上立刻多出五道爪印，可见多用力。

“下作的小蹄子！”王夫人嘴角还挂着血丝，声音嘶哑如裂帛，“你把东西偷了，还敢来我面前乱叫！彩霞！你来说！”

彩霞砰砰磕头，额头很快又青又红：“奴婢不敢欺瞒太太，正如玉钏儿所言，库里那些金钗玉簪?、蜀锦吴绫、玉瓷器皿、奇珍异宝，连赏下人金瓜子新瓜子都空了……”

“放屁！”王夫人一把揪住彩霞的发髻，“我亲自锁的门，钥匙从不离身！”她突然眯眼看向在座的人，眼神阴鸷，“除了你们……”

这下不止彩霞玉钏儿，连周瑞家的彩云绣凤绣鸾也通通扑通跪下：“求太太明鉴！奴婢取南珠时您就在旁边看着，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太太，奴婢今天一整天都跟在您身边啊。”

王夫人指着玉钏儿和彩霞，厉声道：“先把这两个贱婢捆了！”

立马有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立刻冲进来按住玉钏儿和彩霞，王夫人扶着彩云站起来，金线牡丹绣鞋踩过地上的血渍：“去库房！”

一行人提着灯笼冒雪前行，王夫人走得太急，身上的穿花云缎斗篷被枯枝勾破也浑然不觉。

当库房门再次打开，从荣禧堂其他地儿挪用的二十盏灯将室内照得亮如白昼。

场景竟比想象中还差。

“噗——”又是一口鲜血喷出，王夫人眼前发黑，却强撑着抓住周瑞家的手腕，她哆哆嗦嗦命令，“开箱子……还有账册……”

周瑞家的正要核对账册，突然被婆子压着的彩霞来了一句：“我记得周嫂子女婿是古董商人，里面疑似卖过不少好东西。”

玉钏儿也证实这个说法。

其实底下人早有流言，关于周瑞家卖主子东西的事，这也不是罕事，迎春奶嬷嬷过的比官家小姐还尊贵，只不过大家隐隐相互、装聋作哑，可这时便是大罪，于是，那些婆子又绑了一个。

彩云和秀凤开始核对菜单，绣鸾扶着王夫人。

这边念“北宋官窑天青釉弦纹瓶”，那边只寻到积灰的圆形印记，回一声“无”。

这边念“羊脂白玉雕灵芝如意十之”，那边连填漆方盒都未寻到，只答一个字“无”。

十斛南洋珍珠，一斛珠指十斗珍珠，可以说海量珍珠，极品的二十多匣子东珠也照样无。

“……珐琅春燕杏林圆碗，无……金累丝嵌宝石九凤钿，无……无雕山水人物屏风，无，素色锦鲤彩釉……八宝纹螭龙镜，无……唐舞马衔杯纹银壶 ……无，汉错金铜犀尊，无……”

“噗——”王夫人抓的绣鸾手全是血，“还有地库……”

众人退下后，只剩心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