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畏惧、抗拒死亡。活着比死可怕多了。更何况我在地底下有人,即便做个短命鬼,也不过是下去见妈妈和爸爸。我只是舍不得云雀恭弥。
我单手抚上他的脸庞。云雀下意识地贴近我的掌心,这是习惯性的动作,是肌肉记忆。
但他脸颊穿透了我的手掌。因为我只是一个思维虚像,一个幻影。
我认真地看着他,同样一字一顿,“人终有一死,何必介怀呢?在我心里最重要的是……直到死,我都和你一直在一起。”
“你总是让我目送你离开的背影,”他的语调几乎叹息,温热掌心笼盖我的手背,我并非实体,却居然能感受到他的脉搏,正如我听得见他隆隆作响的心,“她人的生死对我来说毫无意义。我介怀的不是生死,而是……”我的名字就在他唇边,音节滚落如珠,他缓慢咀嚼这世间最短而有力的咒语,“凛真。”
“我知道。”我说。
我知道。我们都不在乎这个。世界只是一盘棋局,一场游戏,我们只在意彼此,她人在我们眼中无限接近于拥有自我意识的NPC,我并不藐视世人,也并不自视甚高,我无权抹杀她人的人格,将她们视为冰冷的棋子。只是这世上的所有人加起来都不抵云雀恭弥一人重要。所以我说,我们在乎的只有彼此。
“看来十年后的我很没用,居然连保护你都做不到。”但他说,暗含一丝似有还无的轻蔑讽意。
喂,别总是拉踩自己啊!我就说不管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这个人都一个味儿吧!
“那种事情随便啦。”我连忙打哈哈,试图阻止他继续拉踩十年后的自己,他却似笑非笑,“你很喜欢十年后的我吗,凛真。”
“……那种事情随便啦!”
这回我真的汗流浃背了。
“时间紧迫,我们先熟悉一下十年后的战斗方式吧,”我毫不生硬地转移话题,真的一点也不生硬,真的,“指环战的时候,迪诺先生不是给你讲过指环和死气之炎的原理吗?他是怎么说得来着?死气之炎源于——”
他笑了一下,就好像这话题真的随我心意而转移,“——怒火。”
“……他说得不是觉悟吗?”我说。
“是怒火。”他笃定地道。
不是,欸,你,哎。我扶额苦笑,算了,他有他自己的路,我用思维触手握住他的手,将其抬起,指腹摩挲着彭格列指环,掠过贝壳与浮云,“那就想象一下嘛——你现在很生气,怒火和死气之炎一起熊熊燃烧。”
几乎是话音刚落,紫色火焰便随之亮起,浓烈、滚烫、不烬,比起焰光更像是一片庞大的云。他到底在想什么啊,真这么生气?六道骸?还是被破坏的并盛校园?
哈哈。还是别问了。我说好像有点烧过头了……?他就冷笑一声,说:“我倒是觉得刚刚好。”
不是你到底想到什么了?这对吗?
感恩天怜于我,我的老朋友草壁来救场了——他还带着库洛姆和一平蓝波,至于她们为什么能找到我们?因为我的最强大脑也给她们开了导航,这导航是共享给彭格列所有人的。一心多用对我这样的天才超能力者来说是最基本的,不然未来的我是怎么在五分钟内批完云部所有文书的?我又不是什么千手观音。
欸。说到千手观音——我的匣兵器小Q倒是一只毋庸置疑的触手怪,在匣兵器问世之后,我不会就是这样做文书工作的吧……?我是不会反思的,我绝不会认为我在压榨劳动力,我只会对小Q说谢谢,小Q真能干。
想到文书工作,我的指环似乎也将要亮起了。别这样好吗。
“恭先生,终于找到您了!”
草壁背着俩小孩儿还扶着库洛姆,也不带喘气的,这个扛起整个彭格列的男人真是恐怖如斯。我从他手臂间接过了库洛姆,让她将全部重量施加给我,得以倚靠在我的思维触手之间。
“……”云雀往这边看了一眼,没说话。是我的错觉吗?那死气之炎怎么好像燃烧得更厉害了?
不管这些了,我为云雀做示范,在他大脑中播放我打开匣兵器的画面:小Q从里面跳出来,接近透明的胖宝宝圆润地在空中滚来滚去,云雀显然觉得小Q很眼熟——之前我们锻炼幻术抗性的假想对象就是小Q,这会儿他问道:“教你打开这东西的人是谁?十年后的我?”
我从他的语气中听到了一丝微妙的不妙,怎么回事,这个房间也要变成凛真不妙屋了吗?那种事情不要啊!别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地方吃醋啊,云雀的火焰燃烧得那么旺盛不会就是因为这个吧,连十年后的自己也不放过吗?!
我心中存在感最强烈的一个念头实际上是:糟糕,我怎么好像真的变成吐槽役了啊!
为了转移话题,我熟练地犯贱:“想不想我?你想不想我?”
云雀不为所动,冷哼一声:“看来确实是十年后的我。”
然而有关我的问题,他并没有否认,拢着我思维触手的手指微微一紧,就像是很轻地点了一下头。
我从中读出了他的答案。又或者说,我本就是在明知故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