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辽一战,以辽军驻地撤退至居庸关以北百二十里,且终此一朝再不得入关为结局,终于落下了帷幕。
北离大胜,庆功宴一过,南昭和匈奴援军就将启程离开。
谢长歌担心士兵侵扰百姓,没有带手下入城,而是在城郊营地直接摆了宴席。
“我从前在坊间听书,说宁王善战,一人之力可扫平南境三十六部,只以为是说书人添油加醋以此博得百姓眼球,没曾想到闻名不如见面,我只后悔没有早日一睹宁王之风。”谢长歌伤口未痊,只能以茶代酒朝将士们举杯。数月辛苦终于大胜而归,庆功宴上什么都能少了,但主帅却不能萎靡不振地掉了链子,弄得本该高昂的士气低迷下去。
“匈奴与大离乃兄弟之交,此番匈奴王与王妃亲自前来,足可见对这份友谊的珍视,王妃此番更是于我有救命之恩。”谢长歌身子微转,将手中茶盏举向古尔真和唐中,最后转身面向所有人,略略一扬,“我以茶代酒,敬我大离征战沙场马革裹尸的儿郎们,是你们豁出命来,守护了大离疆土,敬愿意施以援手的兄弟之邦,感谢你们在大离遭遇危机之际毫不犹豫地派兵支援,同时也感谢那些为了邻国埋骨他乡的兄弟们,大离的百姓,永远也不会忘记他们的牺牲。”
说罢,谢长歌将手中竹叶茶一饮而尽,倒扣茶盏朝诸将说道:“今夜没有君臣、主客,请诸位尽兴。”随后在时轩的搀扶下起身离席。
太子为救宁王身负重伤的消息早在军营内不胫而走,没人会毫无眼色地去挽留谢长歌。
楚玥与袍泽们饮了几杯酒后,紧跟着谢长歌的脚步回了营帐。
谢长歌养伤的这些天,楚玥一直陪着,但临渊也在,两人几乎没有任何独处的机会。明日一早楚玥就要率兵回去金陵,下次见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楚玥喝得有几分微醺,摘下面具后脸颊泛红,靠在谢长歌身边,稍稍闭上了眼小憩。
谢长歌身上的气味很熟悉,让楚玥陷入了一种久违的怀念当中。他们曾经是最亲密的人,关系恢复后也没有丝毫新婚燕尔间的拘谨与羞涩,似乎十年的离别从未有过。
明明彼此都变成了完全不一样的人,可相处起来却仍如从前,很奇怪。
“明天你真的要走?”谢长歌问。
楚玥鼻腔发出含糊的声音,随后拍了怕自己的脸,企图能更清醒一点:“没办法,我带来的人,总得带回去交差。”
“可是……”谢长歌不知道怎么才能体面地讲出楚氏兄弟间的阋墙之争,或许这件事无论如何美化,都不可能变得体面。
“我知道,一旦回了金陵,他就不会轻易放我走,但我必须回去。”楚玥说,“青松和墨竹都好说,但麒儿和麟儿都还在金陵,你别忘了,他们也是我的孩子。”
谢长歌确实忘了金陵城里的那两个孩子,为了埋藏自己的嫉妒心,他本能地让自己不去想楚玥与其他人生育的孩子。
但楚麒和楚麟都是活生生的生命,即便自己看不到,也不能否认了他们的存在。
“真是你的孩子?”谢长歌问。
楚玥仰头看着谢长歌的眼睛,片刻后还是决定隐瞒真相,朝着对方点了点头。他想看离国太子妒火中烧又无能为力的模样,同时他也好奇,如果自己真的与别人有了孩子,谢长歌会如何对待他们。
“当然是我的孩……”
谢长歌拇指抚过楚玥下颌,低头吻住了他的唇,令尚未完全说出口的话,彻底封在了楚玥的唇齿间。
“那他们也是我的孩子。”谢长歌说。
楚玥对谢长歌一扬眉,脸上的神情再明显不过。他很想知道,从前看到自己与墨竹独处一室都会泛酸的谢长歌,现如今为何没有对麒儿和麟儿表现出排斥的情绪。
“因为他们是你的骨血,你爱他们,所以我也会同你一样爱着他们……不过我还是希望,他们也能将我当成父亲一样尊敬。”
“那是自然。”楚玥道,“麒儿和麟儿都是很好的孩子,分得清是非黑白,知道投桃报李,谁对他们好,他们自然也对谁好。”
“你跟……跟他们的娘,是怎么认识的?”谢长歌问。他觉得自己几乎已经接受了那位素未谋面的“楚夫人”的存在,只是有些羡慕对方,可以陪着楚玥走出低谷,参与到自己不曾参与过的楚玥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