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玥忍俊不禁,但旋即又想到了自己的临渊,如今临渊大概也是这样,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问东问西的,吵得那个人不耐烦。
发觉楚玥脸色的笑意冷了下来,楚琋也想起了自己远在长安的侄子,笑着扇了一下自己的嘴,说道:“是四哥不好,不该提的。”
楚玥摇头:“我一个人萍踪浪迹的,带着个孩子,也亏欠了他。他留在长安,锦衣玉食的,至少能无忧无虑地长大。”
“等过些年,安稳下来,四哥就想办法把临渊接过来。”
兄弟二人闲聊着家常,殿门就被人推了开来,来人是墨竹和青松,是来报喜的。
楚琋拍起大腿,跳了起来,高兴地像个少年。
“成了,我就知道能成!”
从老皇帝生病那天起,京中就开始暗潮涌动,两个皇子明里暗里进行着夺嫡,几乎满朝文武都站了队,那时楚琋还没到加冠的年纪,就开始帮助二哥谋夺天下,一晃眼十数年过去,就像自己少时种下的种子,如今终于已经亭亭如盖。
三皇子楚玦被关在了刑部天字号的大牢里。
单单谋逆一项罪名,便足以问斩。
行刑前一天的傍晚,下起了小雨,楚玥擎伞来了天牢。
自己初见三哥的时候,对方是那样的意气风发,对待自己带着几分轻慢与敌意,后来这些情绪渐渐演变成了忌惮与猜疑——既怕自己羽翼渐丰,与他争夺皇位,又怕自己对待老二过于死心塌地,成了对手的左膀右臂。
楚玥稍稍弯下腰,盯着自己眼前这个潦倒落魄的男人,他争了一辈子,里通外族,手足相残,能用的手段都用了个遍,但最终还是被囚在这一隅小小的牢房当中,任人鱼肉,当真是可悲可泣。
“五年前,出现在长安的花魁牡丹,是你的人。”楚玥手里攥着纸伞,湿滑的雨水浸了满手。他并不是在询问楚玦,他很笃定,自己曾经在对方的身边,见过一个和牡丹样貌相似的侍女。
“是我派去的又怎样?不是我派去的又如何?你倒是说说,我为什么要派她过去?”楚玦打结的头发遮了满脸,只留下了一只满是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看着楚玥,像一只厉鬼,随后便大声笑了起来。
楚玥下意识地握紧了纸伞,几乎将手中的伞骨折断:“你怕我在北朝站稳了脚,派兵帮助二哥是不是?以我当日与北朝太子的情分,只要我一开口,他必然会毫不犹豫地帮我。”
“老五,你是不是傻?”楚玦身子往后一撤,躺在了地上,枕着铺满地面的干茅草,仰头看向天牢幽暗狭窄的天窗,“把你逼得在北边待不下去,重新回到大昭,于我有什么好处?借兵?借来的东西,哪有自己的用起来顺手?北朝的军队一旦进了大昭国界,哪有空手而归的道理?谁都不傻,犯不上引狼入室。大昭风雨飘摇了这么些年,当初的老将在世的有几个?又有几个年轻人能成为名将?你一旦回来,兵权还不是在你手里?”
“不是你?”楚玥瞪大了眼睛,怀疑地观察着楚玦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楚玦伸出了手,从指缝里看着夕阳的余晖,嬉笑着说道:“老五,我只说一句话,你回了朝,谁是最大的得利者,牡丹就是谁的人。”
三皇子楚玦讥笑着看着自己的幼弟,这么些年,兄弟几个算计来算计去,手足两个字就像是笑话一样,比不共戴天的仇人还不如。
楚玦的话里藏了太多的深意,楚玥不敢继续去听,也不敢继续往下想了。
就这样吧。
无论如何,当年的错,是北朝的太子犯下的,牡丹到底是抱着什么目的来的长安,其实并不重要。说到底是自己多问了。
既然回了朝,有些事,便最好不要刨根问底下去了。
楚玥沉默地离开了天牢。
走出牢房的刹那,他听到身后的牢笼里,楚玦的一声大笑。
“这辈子机关算尽,还是输了。但你们真的以为老二会是什么善类吗?我先走一步,在黄泉等着你们,楚玥,楚琋,我就看着,你们与虎谋皮,哪一个能落得好下场?!”
“我三哥疯了。”楚玥驻足,朝身边跟随的墨竹说道。
墨竹开口:“殿下,此间事了,我们就走吧。”自古权奸不到头,多少异姓功臣到了最后都难免兔死狗烹的结局,更遑论流着皇族血脉的楚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