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歌或许还是对自己存有几分真心实意的,这些许的心意或许并不够维持一世的恩爱不移,却足够谢长歌对他们的孩子倾尽所有了。
“子钰,别这么说。”唐中听懂了楚玥话里的意思,心里不觉疼了一下,皇子的身份为楚玥带来了太多的苦难。如果子钰生在平民百姓之家,或者同自己一样,不过是被师父捡来的孤儿,那么他绝对不会过上现在这种人生。
腹中的孩子似乎也感受到了父亲的悲伤,小脚动了动,似乎在安抚楚玥。
“就让我的孩子留在这里吧。”楚玥说,“谢长歌不值得托付终身,但我信他会成为一个好父亲。况且我也不知道自己日后身在何方,与其让它小小年纪跟着我受苦,倒不如留在长安,至少衣食无忧。”
“子钰,怎么又哭了?”
楚玥没明白唐中的意思,纳闷地看向对方。唐中拿起床边的铜镜,摆在楚玥面前,指了指镜面。
原来不知何时,自己再一次泪流满面。
当初也是真心爱慕着谢长歌的,爱慕着风流不羁并带着一丝单纯天真的谢长歌,喜欢对方看着自己时眼里闪出的光。
结发为夫妻时信誓旦旦的誓言,无数个夜里抵足而眠时共同畅想出的将来,夜半无人时诉说的天地为鉴的情话,似乎在一瞬间分崩离析,化作了值得嘲弄的笑话。
他们本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双人,怎么就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子钰,天才刚亮,你怎么在唐中这儿?让我好找。”谢长歌在外间把沾满了碎雪的大氅交给时轩,自己又抖了抖靴子,确保身上没有一丝寒气,才掀帘进了里间,走到楚玥身边。
“怎么哭过?眼睛这么红。”
楚玥不着痕迹地按住了唐中,唯恐对方起身攻击谢长歌。
“跟师哥聊了聊从前在清荷山上的事情,不由自主就……”
“我知道,怀着孩子,就容易这样,动不动流眼泪。”谢长歌蹲在楚玥面前,捏了捏他的脸,“想哭就哭,但别把自己弄得太伤心了,对身子不好。”
“嗯,师哥看着呢,不会有事的,倒是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楚玥故作无事的朝谢长歌询问道。
谢长歌委屈道:“年节里长安那边太忙了,又是祭天又是祭祖,还有各种筵席,父亲不愿意去就全都推给了我。这不我刚刚脱身,就直接跑来了行宫,迫不及待地就来见子钰了,没想到还是让子钰记挂了,下次我果然还是去哪儿都带着子钰好了。”
“当真一直忙到现在?”楚玥问。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样追问谢长歌,是想要问出什么答案来,但看着谢长歌的时候,终归还是没有忍住。
谢长歌眼神闪了一下,随后笑道:“当然是真的呀。”
楚玥的心当即冷了大半。
回去的路上,楚玥忽然停住了脚步,转身看向牵着自己的谢长歌。
“怎么了子钰?是不是肚子不舒服?”谢长歌观察着楚玥的脸色,有些慌,生怕楚玥有什么不妥。
楚玥盯着谢长歌的双眼,一字一句地问道:“故之,你真的爱我吗?”
谢长歌眉眼弯了起来,毫不犹豫地说道:“当然爱了,之前不是说过吗,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爱上你了,这辈子都不会变了,就只爱你一个人。怎么今天又朝我问这个了?”
是了,谢长歌当然爱自己。楚玥能从对方看着自己的眼神,跟自己相处时的那些小心翼翼患得患失,忍不住上扬的嘴角中,看清楚谢长歌对自己的爱。
可这份爱,是把自己当成鸟雀,可以随时作贱的爱,是把心掰碎后分出的一小块儿,不是自己想要的、那种可以相伴百年,直到死前都可以细细咀嚼的爱。
这样的爱,攥在手里,又有什么意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