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来低低笑了,那笑意带着点疲惫后的随意,又像是早就料到许天星会这么说:“那是不是该全屋换成冷白灯,再在墙上装个摄像头?”
“你以前是干得出来的。”许天星站在原地,语气不重,但那句话像刀子一样精准,切开了表面的轻松。
顾云来倒回沙发里,整个人松散地陷在柔软的靠垫中,像是终于卸下了全身的重担,他的声音比平时低哑,却带着掩不住的轻松:“我睡了半天,现在好多了,你随便坐。”他动作流畅,极有生活感,不急不慢,像是在这个空间里活得极稳。
许天星站在原地没动,目光还停在那扇落地窗上,夜色无声地倾泻而入,他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这个人总能在风暴中心站稳,他给自己的世界,留了足够的缓冲和沉默,一个只有极少数人能走进来的世界。
顾云来问:“愣着干嘛,坐呗。”
许天星没有立刻坐下,他先把食材放到吧台上,目光扫过茶几,敏锐地注意到那盒已经拆开的感冒药。
他挑了下眉,语气淡淡的,却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关切:“就你这点症状,没流鼻涕、没咳嗽,额头也不热,”说话间,他已走近一步,指尖落在顾云来额头上,动作干净利落、带着医生惯有的判断力,却又克制到近乎疏离,那一下触碰不重,却像是他把情绪藏在掌心里,小心翼翼地落下。“普通小感冒,症状轻微,自己都快好了,你这戏挺足的。”
顾云来抬眼看他,故意摆出一副受伤的表情,眼里却闪着狡黠的光:“医生都这么冷血的吗?病人好歹也需要点精神安慰吧?”他的语气里带着撒娇的意味。
许天星没理他那点小把戏,转身走进厨房,拉开冰箱门,他下意识打量着冰箱内整齐排列的保鲜盒、饮料瓶,还有被归类得极有秩序的食材,连水果都用透明盒分门别类码得整整齐齐,语气中带着一丝微妙的惊讶:“你这冰箱状态还行,不是说霸总家里冰箱都只装矿泉水和可乐的吗?”这句调侃从他一贯严肃的嘴里冒出来,显得格外生动。
顾云来哼了一声,靠在厨房门边,语气里带着不满和笑意:“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太多了?冰箱不放点吃的,我半夜饿了怎么办?靠霸道总裁气质充饥?对了你喝点什么自己拿。”他的语气里带着自嘲,像是揭穿了什么人设的假象。
许天星拉开冷冻格,翻出一袋速冻馄饨,手指捏着包装袋,转头看向顾云来,嘴角隐约带着一丝笑意:“总裁也吃速冻馄饨?”像是在逗他,又像是在不经意间试图确认:你其实不是我以为的那种人,对吧?
顾云来被他看得愣了愣,随即笑了,那笑意从眼角一直蔓延到唇边,懒洋洋的,又透着一丝温柔的得意。
“我还真就爱这一口。”他说,语气放得很轻,“纯虾馄饨,加了点白胡椒,自带调料的,你带点回去尝尝。”
那一瞬间,他不再是掌控局面的总裁,也不是吊儿郎当的顽主,只是一个在厨房门口站着的人,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习惯递出去,也把自己递出去。
许天星没再接话,从冰箱里挑了一瓶菠萝汁,把带来的菜、肉一样样地摆上顾云来那块大得有些夸张的厨房中岛台。动作干脆利落,像是早就习惯了在这个空间里活动,整个人沉静又放松,仿佛不是客人,而是这屋子的另一位主人。
他随手打开橱柜,把锅碗瓢盆一通拿出来,就像早已熟悉这个空间的布局,他的手指突然一顿,挑起一口崭新的炒锅,盯着锅底的标签看了一眼,眉头微蹙。
“你这锅……连标签都没撕。”他语气依旧平平,目光却带着一丝无奈的责备,“你做过饭吗?”这问题背后藏着更多未说出口的关心,像是在问:你平时都怎么照顾自己的?
顾云来走到厨房门边,靠在门框上,双臂随意交叉在胸前,整个人散发着慵懒的气息:“不瞒您说,还真没有,其实19年就买了,这次回国才算真正住进来。”这个“才住进来”,听起来像是漂泊太久才刚落地,也像是一个人把屋子填满,却还没来得及真正生活。
许天星“嗯”了一声,随手把锅冲洗干净,放到灶台上,低头开始洗菜,手腕上青筋微微凸起。他的语气却像随口一说,又像故意试探:“那我这回算是……给你暖房了。”声音不大,却轻飘飘落下来,像一根羽毛擦过顾云来的心口。
顾云来的笑容顿了一下,那句话太轻,却正中某处柔软,他望着许天星低头洗菜的背影,笑意一点点收敛,眼神慢慢沉下去,他轻轻“啧”了一声,嗓音低了几度,带着一丝沙哑和不加掩饰的情绪:“许医生,您这话说得……容易让人想多。”
许天星没有回头,水流声依旧,仿佛根本没听到许天星说什么。
“你要什么菜啊?”顾云来换了个话题,靠在厨房门口。
“放心,吃不死你。”许天星语气平淡得近乎冷漠,手上的动作却利落而精准,
顾云来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这才是他最熟悉的许天星,专注、克制、什么都看在眼里,却什么都不说出来,他靠在门框上没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厨房灯光落在那人侧脸上,柔和得像是一层静静燃着的光,那一瞬间,他突然意识到:这种画面,在他脑海里出现过很多次。
一个人做饭,一个人等吃,安安静静地生活,哪怕谁都不说话,只要彼此在场,就够了,他想说点什么,想让这一刻变得更真实、更接近现实一点,但又怕太快、太重,反而把这份难得的安宁击碎,话到嘴边,他最终还是咽了下去,只是站在原地,像是凝视一幅他渴望却又不敢触碰的画。
许天星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忽然开口打断了顾云来的思绪:“你站在那儿干什么?不是身体虚弱吗?回去坐着吧,很快就好。”
顾云来回过神,轻笑了一声,转身回到客厅,慢慢陷入沙发中,嘴角却挂着掩不住的微笑,掏出手机想看点什么,却一直停留在一个页面许久。
厨房里飘出饭菜的香气,混杂着热腾腾的水汽,悄无声息地宣告晚餐时分的到来,四菜一汤,摆在深褐色的木质餐桌上:西红柿炒鸡蛋,虾仁豆腐,炒秋葵,黑椒牛柳,羊肉萝卜汤,都是最普通不过的家常菜,却恰恰是孤独生活里最柔软的慰藉,每一道都有家的影子,人间烟火的气息。
许天星忙的衬衫袖口卷到小臂,像是不太习惯在别人面前做这些事,他把最后一道菜放稳,声音平静得近乎疏离:“一个人生活时间长了,自然而然就学会了。”
顾云来夹了口秋葵,他眉头一挑,眼角微微上扬,嘴角扬起一个慵懒而真实的弧度:“没想到你做饭这么好吃,我算是捡到宝了。”他的声音比平日里柔和了几分,带着一种餍足的愉悦,仿佛真的发现了什么意外之喜。
许天星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他抿了抿嘴唇,声音低沉而简短:“吃饭。”简单的两个字,既像是制止顾云来的调侃,又像是掩饰自己听到称赞时微微泛热的耳根。
“我说真的。”顾云来一边吃一边笑,眼角的笑纹舒展开来,眼底的光都是柔和的,“你这人吧,看起来不近人情,其实挺顾家的。”他的声音里带着某种发现的喜悦,仿佛揭开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许天星的手顿了一下,随后又继续舀汤的动作,递给顾云来,他安静地喝了两口冒着热气的汤,汤汁滋润了他的唇角,留下一层薄薄的光泽。
顾云来放下汤碗,抬眼看着对面沉默的人,语气放得很轻:“那时候……你一个人,是不是挺辛苦的?”
许天星没说话,低头吃饭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睫毛微微颤抖,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片刻之后,他抬起头,眼神平静如水:“谁不是一个人熬过来的呢?”一句话说得风轻云淡,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顾云来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把桌上的饭菜吃了个七七八八,筷子不停地在各道菜之间穿梭,像是要把这顿饭的每一分味道都记在心里。
许天星看他筷子不停,脸上的表情稍稍舒展,低声道:“你这不是真感冒吧?这胃口也太好了。”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难得的调侃,眼角的紧绷也松动了几分。
顾云来抬眼笑了笑,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语气像是半真半假:“这不你一来,我什么病都好了。”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空气中平添了几分微妙的暧昧,像是轻轻撒下的一粒种子,悄无声息地埋入两人之间的土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