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明白叶枭为什么告诉她这些,只是这句句话都像挥不去的雾霾一样积郁在她心里,铁石般沉重。
压得心脏痛楚,无可摆脱。
眼尾突然颤了下。
一丝湿漉漉的模糊溢出,热热的,痒痒的,渐渐将眼睛淹没。
被折磨五日差点暴毙……
断神翼,废神格……
无间谷谷底九天九夜地狱之火……
冥界上苍山顶一跪三千年……
还有什么,还有什么?
宸夙,你不是神明吗,神明怎么会死?你明知道自己撑不住了,为什么还硬要去无间谷谷底继续折磨自己?
你就这么想死么?
还有……
你自己不就是死神吗,到底是为了什么,竟让你一个神明跪下求神?
“可惜啊,偏偏是你们。”
叶枭抬头望着天,不知怎的,竟忽然叹了口气,脸色看起来竟颇为忧愁,“换成谁和谁都不会是这样的结局,真的,哪怕随便换个人呢。”
这话像一簇带电的阴影覆上江冉冉心头,电得她心里直发麻。
“你什么意思?”
这样的结局?
这样的结局是怎样的结局?什么叫换成谁和谁都不会?她和宸夙怎么了?
叶枭哼笑着瞥了她一眼,像在嘲笑一个连话都听不懂的蠢人,“我说怎么偏偏是你们,是你和他,是你混沌妖神魇教主,和你曾号令天道诞下的那个身负妖邪的神明!”
“什么?”江冉冉愕然,脑子唰地空白了一瞬,“什么我和他,你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我说你和他注定只能活一个!”
“轰隆隆——”
大殿上方隐隐传来隔着岩壁的闷雷声,应该是外界受到浩劫影响,打起雷电,雷霆劈到了大殿正上方。
叶枭的话便随这道雷霆一同劈下,击打在江冉冉身上。明明头顶隔着厚厚的岩壁,外界的雷电打不进来,她却觉得一道闪电倏地划裂脑海,头颅被万钧雷霆生生劈开。
魇教主,魇教主……
宸夙说她不是。
她自己也不相信她是。
可偏偏所有人都这么说她!
以至于现在。
她甚至生出了幻听,冥冥之中总觉得脑海深处有个阴暗幽微的声音,躲在暗处一声声唤着她魇教主魇教主……
声音无迹可寻,又无处不在,像附骨的蛆,像蚀肉的蚁,像剥皮的蝇。
像命运其言昭昭的宣判。
还有,她和宸夙……
叶枭是说——
她和他,是魇教主,和魇教主曾命天道诞下的身负妖邪的神明?
她知宸夙生来就身负妖力,可魇教主是混沌上古妖神,宸夙是初鸿上纪元光之神,他和魇教主有什么关系?
还有,什么叫魇教主命天道诞下他,什么叫她和他只能活一个?
魇教主……不是早就被天道所惩,形销魂陨灰飞烟灭了么?
“来,大家猜猜吧。”叶枭摆摆手,示意大殿上下站着的所有妖将妖兵侍卫,“在场的各位都一起猜猜,是她会杀了宸夙,还是宸夙会杀了她?”
他笑得乐不思蜀,只当她和宸夙谁生谁死是场供人小赌玩乐的游戏。
“你想都别想!”江冉冉一句话,蓦地打断周围所有人嘁嘁喳喳的起哄,决然道,“我不会杀他,他更不会杀我,我还不会死,他更是死不了。”
“可他两万年前差点儿杀了我!”
叶枭倏地掐住江冉冉脖子。
这张上一秒还是假笑盈盈的脸,此刻竟像晴天突然骤变成阴天般唰地黑沉下来,咬牙切齿凶恶地盯着她:
“你说我该怎么报这个仇呢,是利用你把他引来,还是直接杀了你?”
“将军,杀了她!”
“杀了她,给您麾下兄弟报仇!”
“妖孽留不得啊将军!”
两旁士兵挥舞着手里兵器嚷嚷起哄,大殿中央,叶枭冒黑气的手越掐越紧,江冉冉脖子里挤出骨骼咔咔声。
“小花妖,望虚玉在你身上呀?”
叶枭阴恻恻问了声。
下秒,他突然将手松开猛往前一甩,快被掐断的喉管终于脱开束缚,江冉冉侧趴在地上,难受地咳喘——
她从未这么清晰地感受过死亡,无法用言语描述出刚才那一瞬的害怕。
叶枭若晚一刻放手,她就这么死了?
这么轻易?
过程就这么短?
方式就这么简单?
前几日在妖奴场做矿工时,她无数次想过,死亡会是个怎样的过程,是不是漫长又痛苦,是不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般难熬,是不是能感觉到意识正在一点点熄灭,一切平息。
眼下看来。
有些人竟连死得明白都不配,猛兽死前尚能与人搏击一场,而地上的蝼蚁,就只配当头一脚,说死就死了。
“喘完了么?”叶枭整了整袖口,不耐烦道,“好了就把望虚玉交出来,我留你一个全尸。”
“别忘了,”江冉冉却说,“你来自冥界,利用不了望虚玉的神力。”
“但我可以找人帮我炼化它啊,”叶枭幽邪的目光再次转向江冉冉,“找一个能利用望虚玉神明之力的人,把她当成熔炉,让她淬炼望虚玉的力量直到能够为我所用——”
说着,他倏地弯腰凑近江冉冉:
“比如你。”
“你休想!”江冉冉咬了咬牙。
“青魍。”叶枭唤了声。
“末将在!”
旁边传来声回应。
江冉冉瞥去一眼,却见一个体格壮硕,戴着青色獠牙铁面具,身披墨色铠甲的将士大步走来,作揖行礼。
“青魍,刚才你听见没,这个小花妖身上戴着同根相连的项链呢。”
“末将听到了。”青魍回答。
叶枭满意点点头,“这项链是你们青螭一族的东西,你知道怎么做吧?”
“末将明白。”
叶枭转身往王座那边走,路过青魍身侧时停下,拍了拍他的肩小声道:
“留口气,别把人玩儿死就行。”
“是。青魍点头。
待叶枭走过去。
青魍低头看着趴在地上无力起身的江冉冉,右手伸进胸口,从衣服里摸出了一只手掌大小的黄铜铃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