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会儿,便已火光冲天,入目望去,竟无一处能让她们安稳逃出,更别提整个院中唯一能救火的井水,还被人倒了油。
茯苓迅速查探一番,回到小郡主身边,将一壶冷茶浇在她身上,冷声道:“只有偏房还存有这些水,他们这是要将我们活活烧死!”
纪韶华脸色霎时间变得极难看,转头看向一旁皇后,她脸上也满是震惊。
纪韶华明白,这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罢了。
皇后设局将她困在冷宫,只是想让太子,借此威胁安王与陆崖,助其谋反。可她万万没想到,三皇子与于莹莹手上势力,已达到掌控几乎皇宫半数禁军,更是不惜此时兵戎相见,也要将两人烧死在冷宫,以绝后患。
或许最初于莹莹相信,皇后只是想死前见她一面,可发现太子之人将冷宫围守时,便察觉端倪,随后立马想出毒计。
两方明面仍是合作之际,可如今纪韶华所困显然乃太子所为。此时一把火,既可连人带真相一并烧去,所有罪名归于楚琛,她摘个干净。
既能杀了纪韶华,也能彻底清除太子残存竞争皇位的可能。不可谓不一石二鸟,狠辣至极。
皇后终于反应过来,可眼前蔓延的烈焰下,她整个人却显得异常平静,甚至忽然笑了。
“她怕你。”她望向纪韶华,轻声道:“也怕陆崖,皇权争斗,没有盟友,也不会有半分信任。”
就像她,作为琛儿生母,也不过是他夺位棋局上,一枚可怜棋子罢了。
可又能如何呢?她终归还是一位母亲啊。
皇后眼中泛起泪光,朝两人低声道:“后殿西墙有一处暗口,是设来与琛儿通信的……或许,那处并无重兵把守,你们走吧。”
纪韶华一愣,立马拉住她:“您与我们一起走。”
皇后却摇了摇头,眸中已无求生之意:“我不走了。即使逃出冷宫,你们两人带上我也不过累赘。”
她看着纪韶华,双眸中带着化不开的歉意,声音嘶哑:“你说的对,我错得太多。”
“我总以为那便是最对的选择,却不曾想,正是我的抉择,将一切引向了最坏的结果。你若还敬我半分,就别辜负……也算让我最后为你母亲,做些事。”
纪韶华只觉悲戚,皇后这一生,像一出百转千回,跌宕起伏的戏,情节发展却从不由自己……最后曲终人散,只余人走茶凉,后人谈资罢了。
“珍重。”
她不是矫情之人,如今能否顺利逃出火海,之后又该如何逃出皇宫还未可知。也知不能再拖,以免火势过大,彻底被困。
皇后用房中剩余之水,浸湿薄毯,披裹在纪韶华身上,将两人带向后殿方向。
火光四起,烈焰灼天,宫人惨叫不绝于耳,四面围墙被火焰炙烤的场景,宛如炼狱。
“你不能死在这,快走!”皇后声音坚定,放开握着她的手。
纪韶华双眼发红,纵然心有不舍,却只在跪地行孝礼后,深深看了皇后一眼,便在茯苓保护下,由那隐蔽的暗门处,冲出火场。
穿过火墙的刹那,纪韶华回头望去。
透过火光,最后看到的,是被火光照亮,皇后华贵如画般的容颜,那身型已显瘦弱,背却挺得笔直,周身一派宁静从容。
纪韶华泪湿眼眶,却再不敢回头。她知道,此次或许便是此生最后一别。
皇后亦望向熊熊烈焰中,小郡主离去的背影,神情空荡又释然,“昨日种种,连带今日爱恨,就随这场火,一起焚了吧。”
风中,冷宫的牌匾炙烧下轰然倒塌,火舌骤然腾空,一如往昔深宫旧梦,一寸寸被烧成灰烬。
纪韶华与茯苓狼狈地从火光中冲出,满身灰烬与焦糊痕迹,还未来得及喘息,外头守着的禁军就发现了两人踪迹。
两侧传来急促的脚步与铠甲撞击声,眼看追击人影接近,两人不敢歇息,忙朝着无人的方向逃去。
领头追赶之人见状高呵:“封住皇城内门,不能让人跑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纪韶华脸色一白,果然撕破了脸,于莹莹便不可能再放过她。
几名驾马追兵追至近前,茯苓反手几个剑花将人结果。但显然这么逃下去,终究会被大部队追上。
茯苓当即做了一个决定,放慢脚步,纪韶华察觉,刚要随之停步。茯苓却猛然将她向前一推,开口:“小郡主别停!我在此拦住他们,主子于宫中有许多暗桩,你想办法躲好,就定能逃出!”
“不行!”纪韶华想回头拉住她,可茯苓已拔剑朝反方向冲去,直击迎敌,宛如一道利刃破空,带着破釜沉舟的气势。
纪韶华见此,知她心意已决,只能狠狠咬牙,忍住眼底酸涩,转身向前方跑去。
同时脑子疯狂思考,这诺大的皇宫,哪里才能躲,又哪里还算安全?
突然,灵光乍现——天华殿!
这诺大的皇宫,只有天师所居的天华殿,是唯一禁带兵刃,不沾血腥之地。天师又不沾俗世因果,自然没有所谓立场站队之说。
重生后刻意习武训练的辛苦,在此刻,成了她求生的底气。纪韶华咬牙,忍着皮肤灼痛,朝天华殿方向疾速奔去。
天色渐渐黑沉下来,她奔过宫中的偏殿长廊,衣裙早已被汗水打湿,却丝毫不敢停下,偶尔有宫人路过,均是面带惊愕之色,迅速远离,装作一副看不见的模样,不想惹火上身。
一路跌跌撞撞,终于站在那座黛瓦朱梁的天华殿前。
殿外幽冷肃穆,两侧并无禁军守卫,甚至连宫仆侍从也无。殿内焚香之烟袅袅飘出,仿佛真似皇宫中一处超脱世俗之所。
纪韶华快步上前,抬手重重敲了两下殿门,那门竟“吱呀”一声自己打开。门后,一道身影缓步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