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元祐元年,江南东路信州龙虎山下一座普通的村庄里。
“这雨还在下,那些人都没有回来,这该怎么办才好?”一个老妇人拄着拐杖,在屋檐下和邻居聊着天。
“苍天保佑,二狗他媳妇这些天可是没日没夜地哭啊……要是还回不来,那可真是造孽啊!”邻居家的老太太脸上全是痛心,。
“也难怪村长不让草郎上山,这也太危险了!”老妇人有些愤然地说,“不过草郎平时挺伶俐的一个孩子,闲下来就和个傻子一样看着龙虎山……不会是招邪了吧。”
“这种事情谁又可以说清楚的,毕竟龙虎山也是沾点说法,诶,这次事情村长打算怎么办?”老太太摇了摇头,言语中带有一丝敬畏。
“听说是打算派人去山上找人,啊呀,要我说啊,村长这个想法实在是太冒险了,万一又出事了呢?”老妇人有些忧心忡忡地说。
“他们被村长叫去了……不过草郎没有被叫去,诶,也是,怎么可能会叫上草郎呢?”老太太有些疑惑。
村长家坐南朝北,位于全村的北边,没有开一扇窗户,每个房间里面都十分黑暗,可谓伸手不见五指,让人感到十分奇怪。
但村民们对此早已习惯,并不妨碍他们讨论事情。
正当他们争论得正起劲时,“哗——”的一声响起,村长家的门被推开,疾风带着雨点飞入房间,一些昏暗的光线也被裹挟了进来,将屋里的黑暗撕开了一道口子。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一个宁草郎站在门口,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身材匀亭。
此时一道响雷炸响,雷光便将来人的脸也给照亮了。
那人皮肤细腻白皙,五官精致,瞳仁看起来如同上好的琥珀,看起来像是道观里那些白石所制的神像,美则美矣,却不似凡间之物,眼中似是总是带些悲伤。
少年的胸口还挂着一枚银制长命锁,上书“平安喜乐”四个隶书大字。
村长隐匿在黑暗当中,看不见他的身形与动作。
村长苍老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草郎,你怎么过来了?罢了,找个位置坐下吧。”
宁草郎坐下之后,村长又叫人把门给关上,说这风委实是吹得有些过于冷了。
村民们也没有将宁草郎带来的小插曲太放在心上,继续讨论着派人上山的事情,似是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此时,宁草郎自告奋勇道:“村长,为何这么重大的事情不叫上我?乡亲们还有家人在,现在龙虎山上危险,不好上山,我愿意去龙虎山寻人,反正我也不过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乡亲们把我养大,我总得要为他们做些什么才行。”
“不行!”村长当即否决,语气不容质疑,“你忘了我说的话了吗?再说了,你也知道是村子里面的人将你养大,他们就相当于你的父母,你出了事情,让他们怎么办?!”
宁草郎整个人愣了愣,没有接过话。
“你此生永不能上龙虎山半步!”见宁明烁没有回答,立马接话。
宁草郎的心头仿佛被一块巨石压住,让他瞬间愣在了原地,张开的嘴半晌未能吐出一个字来。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与不解,不明白为何村长会如此坚决地拒绝他的请求。
“你回去吧,这件事情与你没有关系。”村长苍老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下了逐客令。
宁草郎攥了下拳头,又同村长争论了好一会儿。
最后,村长也不愿意再和他多说,直接让人将他推出门去。
宁草郎跌坐在泥泞的泥水当中,看着紧闭的大门,咬了咬牙。
其他事情村长也不会说这么强硬,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就上龙虎山这件事情,村长说什么也不同意。
但是乡亲们还在山上,宁草郎真的做不到坐视不管。
宁草郎起身,拿起门边的斗笠,隐入了无边的风雨当中。
他走在泥泞的路上,仰起头,任凭雨水打湿他的脸庞。
“你此生永不能上龙虎山半步!”村长的话如同雨中的响雷在宁草郎的耳边炸响。
“上山……”这回宁明烁心中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楚。
“……永不能上……”
宁草郎的内心当中那两个声音似乎是正在激烈争吵一般,让他感到十分头疼。
“上山……你为何不回宗门!”那个声音突然大声质问道。
天边又响起一道响雷,似乎直接打进了宁草郎的脑袋里,他的灵台顿时一片清明。
下了上山的决定之后,宁明烁将长命锁放到里衣,低下头,压了压斗笠,迈开了脚步。
又是一道响雷,激起了村里的狗不住的狂吠。
龙虎山,山体赤红,道门祖庭之一。
雨后的山路湿滑泥泞,宁草郎穿行其中,虽说这是他这一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进山,可是竟像来过无数遍一般熟悉。
宁草郎是一个弃儿,被村长从龙虎山上的草垛中捡回。他隐约记得自己有个本名,但每次尝试回忆都会头疼欲裂。在村长家,他度过了自己的童年,成为了一个名叫宁草郎的少年。
宁草郎漫无目的地在龙虎山里穿行,四周都是雨声。
现在还在下雨,村长他现在连村里的乡亲都没有搞平,更不用说上山过来抓他了。
这是上山的最好机会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为什么……”杂乱的雨声中突然传来了一声空灵的男声,在雨声中显得有些不真切,但还是引起了宁草郎的注意。
他循着声音走去,声音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嘈杂,有些混在杂音的声音隐隐的有些熟悉感。
当宁草郎走到一丛高草丛的时候,那些声音已经十分清晰。
“为什么……要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