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你什么。”
她欲言又止,毕竟这回算计的人与霍琅关系密切。
“我不愿瞒你,我可以无视旁人对自己的恶语,但不能接纳我阿娘受到折辱欺凌。”她顿了顿,低头道,“我不希望你为难,也不可能为了你让娘受委屈,所以……”
霍琅开口打断她的自白:“怎不直接问我?”
俞沅之从男子怀中挣脱,身姿直挺,风悠扬卷起几缕发丝,坦然从容。
“如果因我一个人,让你与父母渐生嫌隙,甚至两相决裂,世人定视我为妖孽祸水,迟早有一天,我们之间,会情断义绝。”她平静道。
霍琅微微仰头,迎向辽阔苍穹,轻声道:“我娘,很早就过世了。”
俞沅之抿唇不语。
良久,她的手被霍琅握住,十指紧扣。
男子目光坚定,郑重道:“离京前,我的确恼怒,失望你为何不信我,但仔细想来,我从未明白承诺,过错在先。今后你大可做任何事,任何你想做的,我绝不问缘由,纵使弥天大罪都不必怕,我定能保你,平安活下来。”
他扶着俞沅之额头,温柔停落一吻,久久未离。
俞沅之喉咙发涩,多日烦闷情绪瞬间坍塌,疲惫不断涌现,她慢慢靠在霍琅怀里,手臂想要环着他的腰,迟疑片刻,放下。
“抱我一下。”他小声道。
俞沅之纹丝不动,只道:“你能不能,不要针对顾将军。”
霍琅反问:“我针对了吗?”
她需确保罗羡仙与顾浔阳不会因今日事受到牵连,威「逼」之下,霍琅承诺弥补顾浔阳一日休沐。
“还有,王御史——”
霍琅打断:“别提他。”
“为何不能提?王御史本就无辜。”
霍琅否认:“有辜,此人心思不纯。”
俞沅之伸手,掐住男子胳膊内侧,念叨起三次赐婚,连声叹气,霍琅没辙,唯有允诺从此心胸宽广,礼待王凛。
谈及赐婚,纵使语气轻松,她依旧难掩失落。
霍琅了然,附耳哄着:“三日内,这道赐婚圣旨将不复存在。”
俞沅之攥紧掌心,问:“你要做什么?”
霍琅安抚道:“什么都不用做,就会有人按捺不住,抢先了结。”
她不明白,也不想追问,闭上双眼聆听风音。
船窗边缘,一道黑影转瞬即逝。
-
二王府内。
郡主气哄哄推开房门,走到圆桌前摔碎整盘瓷杯,又将塌上丝被扯落在地,狂踩发泄,近身侍女如常站在角落,低眉顺目。
二王爷卧榻静养,不得叨扰,二王妃一早进宫陪伴皇后,不在府内,无人理会郡主,这么多年随她胡闹惯了。
直至丝被染上脏污,少女撅起嘴巴,叉腰喘着粗气,脸孔红红的。
窗沿一盆海棠花忽地翻滚落地,吓了她一跳,抬眸看去,世子正噙着笑,倚靠在窗外。
“哟,是谁不长眼,惹了郡主?”
徐慕收敛笑意,迈步朝屋内走来,折扇微扬,侍女会意离开。
郡主鼻音一哼坐在椅上,抬脚踢走桌旁杂物,徐慕隐现几分嫌弃,在她对面落座。
“你上次说遇到琅哥哥,他不愿我唤他哥哥,是因接纳我为妻子,今后可以唤他名字,可为何——”郡主激动握拳,咬唇道,“为何我去城门相迎,告诉他陛下赐婚圣旨,他半点欢喜都无?”
徐慕佯装诧异,啧了一声回道:“世间男子大多如此,成亲罢了,何来雀跃之说,何况霍琅生性冷漠,郡主不必放在心上。”
少女忙摇头:“琅哥哥从未关心过我,我只当他冷漠,但无论我做什么,他也未对我发过火,根本就是毫不在意!”
世子眼睫低垂,笑问不发火还不好。
郡主攥紧桌角,指尖发白,急道:“当然不好,今日是我第一次瞧出他恼怒,他的语气,动作都毫不掩饰着在意,可在意的人却是……那个村姑?他们是认得的,而且……”
纵使不愿承认,也不得不接受。
“而且很明显,琅哥哥……喜欢她。”郡主眸光渐渐黯淡,双手无力地松开桌角,“我原以为,时日一久他会待我好,可未曾想人家竟有心上人,那我还巴巴凑上去,费什么劲呢!”
徐慕眉尾轻挑,叹了口气:“未战先败,不堪一击,如果我是霍琅,也断然不会选你。”
郡主“啊”了一声,整张脸皱成包子,满腹疑云。
世子掌握成拳,放在唇边清了清嗓子,语重心长道:“将军久经沙场,最欣赏的莫过于百折不挠之人,霍琅对那女子并无多少情意,无非一时兴致,觉得新鲜有趣多瞧两眼,你好不容易说服姨母与母妃,求得陛下赐婚,太后也未阻拦,若将他拱手让人,岂不是犯糊涂?”
郡主撅嘴:“可是……可我……”
徐慕将折扇放在桌上,打断道:“皇伯伯无女儿在世,身为二王府郡主,金枝玉叶,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莫要告诉我,竟畏惧山里来的野丫头,像那丝被一般,心甘情愿被人踩在脚底下?”
郡主闻言拍案而起,怒目圆睁。
徐慕满意,唇角勾起道:“其实要打赢这场仗,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