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周有点懊恼,早知道应该留个清醒的保持联系的。想反渗透前哨站的计划就此破产,蓝周心情很不妙,一根黄瓜嚼出了苦大仇深的感觉。他原本就不爱吃黄瓜,要不是得确保食品安全他才不会蹚这个雷。
正郁闷间,一双手搭上了蓝周的肩。宫永城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掏出一颗番茄递到蓝周眼前,换下了还剩个尖尖的黄瓜。蓝周看见番茄都走不动道了,视线直勾勾地跟着番茄动。
宫永城一手按着蓝周的肩膀一手指显示屏,示意张思远把那条讯息点开:“我一直有个问题啊,既然这种帖子能一直首红加精,为什么他们不自己考虑去干掉沃托呢?”
蓝周凑前一看,屏幕上标题赫然:李涛,既然沃托那帮人把我们当狗看,什么时候能把他们下放来感受一下我们的日子。
莫名的时空错乱感让蓝周愣了一瞬,宫永城像是会读心一样给蓝周解释:“其实从你们那个时代往后语言基本上没变化,习惯就好。”
这个帖子已经建了很高的楼,张思远筛了一下时间,从开帖到现在几乎每天都有人来打卡。
宫永城和蓝周面面相觑,前者是真心发问,后者是再次为他匮乏的常识震惊,都在怀疑是不是装的了。
“咳,这个,”蓝周理了理语序,给宫永城解释,“从这些净化者的口中我们可以推断出来,除了沃托以外的聚居区是没有自保的能力的对吧?”
宫永城点了点头。
蓝周给他撕开一个血淋淋的现实,所说的一切都是宫永城没考虑过的:“那你觉得沃托连自保的手段都要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会放任边地自产粮食,自研武器吗?”
“没有武器,甚至可能连营养膏都是定量分配,他们拿什么去打,一腔热血吗?”
蓝周在这里玩了个地狱笑话,但显然其他人都没听懂,坚持分析着蓝周的话:“所以这才是你让我们研究种植的原因......”宫永城有点迟疑,“你想干这么大的事?”
蓝周却笑了,边摆手边擦眼泪:“我没那么大理想。只是有个雏形,既然大家选择了这个活法,我们总要挣一片天出来。”
具体是什么,宫永城当时其实并不明白。
任阳冰一瘸一拐地下地已经是两天后了。阮姳拿他的脊椎骨研究的时候顺手给他修好了其中暗藏的引线,任阳冰一下连憎恨的理由都没有了,每天不尴不尬地在整个县里闲逛以期能帮谁一把。
闲逛途中,靠着众人的讨论任阳冰把来自沃托的信息拼全了。任阳冰过往的人生中都在疯狂地想往上爬,一度魔怔到抄写来自中央的文件,对这里面的意思自然是非常清楚。
一贯以“有用”自居的任阳冰突然变为弃子,个中幽微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他像是被放逐到荒原上的野狗,失去了追逐的方向之后只能失魂落魄。
蓝周是真的忙。培育基地名义上是宫永城牵头的,但新历时代的人们基本都不通农务,蓝周要找时间教他们耕作。和次比郡建立联系的条件是与对方共享他们抓取信息的内容,蓝周和张思远又琢磨着再做一个防护墙绕开监管,林林总总大事小事都要他过目,每天忙得脚不沾地。
饶是如此,在某晚任阳冰来找他的时候,蓝周还是给他空出了一个小时。
任阳冰也曾趁着没人去看过通讯,蓝周对他来找自己也并不意外,但听完任阳冰的纠结内容蓝周还是很不厚道地笑了。
笑够,蓝周并没有直面任阳冰的问题,而是推开了窗。
蓝周的房间在最高的塔楼里,从这里往外看能一览整个北正县的全景。就算夜已深各处还有着点点星光。因为鬼魂们不能触碰到完全没有被污染过的物体,许多可代替的东西都是由被污染过的木材搭建的,空气里的味道并不好闻。
可蓝周转过头来,眼睛是亮亮的:“你看,北正县现在是不是也很好了。”
任阳冰当初作为先进代表进过几次沃托,若和沃托对比这里真算不上繁荣。但是,任阳冰深吸一口气,
这儿的空气里有一种生机的味道。
乍一听几乎是个悖论,这里除了蓝周都是死过一次的人,哪里来的生机?可任阳冰就是知道,准确来说不是生机,而是那种能一千次死灰复燃的希望。
沃托美则美矣,可处处都是冰冷的。修建整齐的草坪,按列开放的花,精准控制的天气。蓝周的声音响起,是一种他从未在别人身上见到过的,对明天的憧憬:“卡兰那阿姨说明天给我烤蛋糕,不知道是不是巧克力的,我想吃巧克力了。”
送走任阳冰,蓝周着急回去关窗户。刚刚为了在任阳冰面前装一把他顶着夜晚的冷意开窗,实际上手脚已经被冻得冰凉。
还在回忆番茄的味道,蓝周游魂一样飘着——他太累了,走到窗前也无知无觉,机械式地想关窗。
从窗框上晃下来一个宫永城,脸色幽怨:“可以是蓝莓味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