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良说得其实并不是全然没有道理的话,作为包工头这种中间人的角色,他要做的就是伺候好甲方,同时又约束好乙方的工人,让工程能顺利地被推动。
可问题是,钱良这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着实让人有些……看着牙痒痒。
坐在正中间的陆妄抬手一边一个,把像斗鸡一样正在撸袖子的赵启言和王星杰拽着坐了下来。
他是这屋子里此刻唯一一个还能笑得出来的人了。
只见陆妄冲着钱良露出了他招牌性的微笑——赵启言表示上次陆妄把被告当场说破防的时候见过,然后还不往整了整自己的领口衣袖,这才慢条斯理地往钱良面前飞了张文件纸,“可是钱总,我怎么看着白白美术馆这些年给您结账还是挺痛快的?而且我没看错的话,你们之后还合作过几次?”
“我倒是不知道这年头做工程的什么时候这么高风亮节,欠债不还的甲方的单子还抢着继续去接呢?”
钱良望着眼前密密麻麻记录着他和白白美术馆业务往来时间及金额的信息表脸色白了又红,一时间居然没有发现陆妄到底是从哪里搞到这种内部文件这个巨大bug。
赵启言和王星杰默默对视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相同的惊疑,可他们面上却是不显,反而和陆妄一样镇定自若地往座椅椅背上一靠,一副运筹帷幄的欠抽模样。
“你们!你们几个到底是律师还是流氓啊?”
钱良简直要疯了,他万万没想到那群早就被他忘在脑后的农民工居然还有这种本事,能请得起这么厉害的……
不对啊。
钱良眉头一皱,忽然发现了从刚才开始自己就一直觉得违和的地方到底是什么。
“那群人一穷二白的,怎么会请得动你们?说吧,是哪家派你们来诈我的?”
“桦川设计的老王?还是前段时间跳槽到清河设计的小李?”
钱良拿起面前的茶杯也顾不得茶不是刚泡的已然泛着一股放久了的涩味牛饮了一顿,这才喘着粗气擦了擦嘴,把茶杯“哐”一下砸在了桌面上威胁道:“回去告诉聘请你们的那帮王八蛋,想和我玩阴的,没门。”
陆妄几人没想到居然能在这么意想不到的情况下知道了钱良对手的名字,一时间都有些啼笑皆非。
陆妄强行控制住上翘的嘴角,耸了耸肩,有些无奈地解释道:“我们是受小马村村委会的委托,所以才接了这个案子。”
“这个案件归属于我们律所的法律援助项目,所以并不需要村民们额外花什么钱,他们能请到我们并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倒是要谢谢钱总,刚才一口气给我们提供了好几个对您比、较、熟、悉的人的名单啊,您看您真是,太客气了。”
陆妄这阴阳怪气的话一出口,赵启言再也忍住地“扑哧”一下笑出了声,虽然他在钱良的死亡瞪视这种飞快地摸了把脸,然后盯着钱良桌面上的茶宠蟾蜍,摆出了一副这辈子都没见过这玩意儿的表情,但很显然,他刚才那不受控制的笑声成为了压垮钱良的最后一根稻草。
眼看自己之前惹的破事有要被眼前这几个见鬼的律师捅到对家面前的可能,钱良再也压抑不住地低声咆哮了起来,“那我能怎么办?运营白白美术馆的那对夫妻从来都是不爱结账的!我又不是法官!我能拿他们怎么办?!”
陆妄撩起眼皮看着满脸愤愤的钱良,嘴角勾起了一个颇为讽刺的笑意,“虽然你可以做的有很多,但我们今天来的目的也不是为了给你当师爷的。你只需要配合我们证明白白美术馆拖欠了小马村的村民们多少工资,并提供当时你们签署的劳动合同就好。”
“比起把这种骗人的丑事闹得人尽皆知,只是提供一些证据对于您而言是不是好办得多了?”
钱良其实根本不愿意为了一帮农民得罪白白美术馆的金主,可看着眼前这几个律师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如果他不把他们要的东西交出去的话,还不知道会给他继续惹什么麻烦呢……
钱良深吸了一口气,权当自己今天出门没看黄历,然后认命般地调出了当年的签署的合同和施工相关的细则。
陆妄几人迅速地拍照取证,还不忘问钱良要了一份复制件,这才大摇大摆地离开了钱良的办公室。
徒留钱良一人在办公室里无声骂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