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窗外的雨丝斜斜划过，在窗台积成蜿蜒的溪流。李艾莉数着点滴管里坠落的水珠，想起今早李苏赫接电话时衬衫领口蹭到的口红印，樱桃红，像雪地里溅开的血。

“不用了。“她拔针的动作太急，棉球按在青色血管上洇开星点红痕，“停车场有人接我。“

黄泽突然伸手按住门把，腕表表盘折射的光斑掠过她苍白的脸：“你住的地方...“尾音悬在潮湿的空气里，被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碾碎。

手机震动适时响起。李艾莉看着黄泽皱眉接电话的背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走廊尽头的骨科病房传来瓷器碎裂声，继妹歇斯底里的尖叫刺破寂静：“我要见李苏赫！“

她转身走向安全通道，帆布鞋踩在防滑垫上发出黏腻的声响。防火门闭合的瞬间，镜面倒影里掠过一抹鸽灰西装——李苏赫今早出门时穿的正是这个颜色。

商场香氛系统喷出的橙花气息甜得发苦。夏兰举着薄荷绿连衣裙在试衣镜前转圈，水晶吊灯的光斑落进她发间：“像不像《蓝色大门》里的孟克柔？“

李艾莉的视线穿过旋转衣架，落在三楼咖啡厅的弧形玻璃幕墙上。李苏赫的侧脸线条被光影雕琢得愈发凌厉，对面女人卷发间垂落的珍珠耳坠晃动着，在他瞳孔里投下细碎的光。

“艾莉？“夏兰冰凉的手指贴上她手腕，“你脉搏跳得好快。“

试衣间天鹅绒帘幕突然垂落，黑暗裹着尚未拆封的新衣浆料味扑面而来。李艾莉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与楼上的笑声重叠，女人涂着裸色甲油的手正抚过李苏赫的袖扣。

“契约恋人而已。“她对着镜中面色惨白的自己喃喃，口红不知何时晕出唇线，像朵凋残的蔷薇。夏兰突然扳过她的肩膀，化妆镜环形灯照出眼底泛红的水光：“你现在身上都是他用的雪松香水味。“

“李艾莉，眼神骗不了人，你真的爱上了他……”

自动扶梯的金属踏板永无止境地循环上升。李艾莉数到第三十七阶时，看见李苏赫俯身替一个女人整理披肩，修长手指穿梭在驼色流苏间，如同拨弄竖琴琴弦。

暴雨骤然而至。她站在商场穹顶下看雨帘将世界切割成碎片，手机屏幕亮起李苏赫的简讯：“今晚有应酬。“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苏赫“两个字上，墨迹般氤氲开来。

暴雨冲刷着世纪大厦的玻璃幕墙。

李艾莉数到第三十二道闪电时，终于听见指纹锁开启的蜂鸣。水晶吊灯映出男人摇晃的身影，阿玛尼高定西装沾着威士忌酒气，领带松垮地垂在胸前——深蓝色暗纹，是她去年圣诞送的礼物。

"我以为你今晚不回来。"她起身时旗袍下摆泛起涟漪，金线刺绣的牡丹在暖光下流动着诡异的光泽。

李苏赫扯开领带的手顿了顿。黑色大理石台面上，铂金袖扣与玻璃杯相撞发出脆响。"怎么？"他转身时眼底凝着寒霜，"连装淑贤都装腻了？"

第七滴雨水顺着钢化玻璃蜿蜒而下，在她锁骨处洇开凉意。李艾莉看着落地窗上的倒影，男人粗暴地样子。

"苏赫，我们谈谈。"旗袍盘扣硌着后颈。

男人突然笑了。水晶灯在他瞳孔里碎成锋利的星芒，混合着未消的醉意。"谈什么？"他逼近时带着雪松气，"谈你怎么在慈善晚宴对着陈公子笑？还是谈你出院前一天，黄医生怎么说：我爱你？"

“我李苏赫真的对一个女人认真，就是你，你却和她们一样，水性杨花……”

李艾莉的后腰撞上吧台边缘。香槟杯倾倒的瞬间，她看见自己映在酒液里的脸——精心描绘的柳叶眉，晕染得当的珊瑚色唇膏，完美得像拍卖会上的青花瓷瓶。

"你派人跟踪我？"尾音发颤，不知是疼还是冷。冰桶里浮沉着玫瑰花瓣，他捏着她下巴说：“你这张脸，美得让我痛不欲生！”

李苏赫的拇指重重擦过她唇角。"李艾莉，"他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打磨玻璃，"你永远学不会听话。"酒气混着龙涎香笼罩过来来时，她听见旗袍撕裂的声响。

暴雨更急了。

玻璃幕墙外，霓虹在雨雾中晕染成赤色光斑。李艾莉数着天花板的菱形纹路，第三十七块瓷砖边缘有道裂痕，像极了去年摔碎的翡翠镯子。真丝床单摩擦着后背，疼痛从脊椎窜上后脑。

"疼..."声音卡在喉咙里，化作细碎的呜咽。男人腕间百达翡丽硌得她腕骨生疼。

雷声碾过天际时，李艾莉终于看清他瞳孔里自己的倒影。精心打理的发髻散了，珍珠耳坠只剩一只，唇角胭脂蹭在他锁骨上，像朵将败未败的蔷薇。疼痛突然变得具体，化作他无名指婚戒刮过肌肤的触感，化作床头柜震动不停的手机屏幕——来电显示"林秘书"。

暴雨在凌晨三点转成细雨。

李艾莉听着浴室传来的水声，把脸埋进染着酒味的枕头。真丝睡袍滑落肩头时，她摸到后背未愈的擦伤。梳妆镜映出床头那盏蒂凡尼台灯，孔雀蓝玻璃罩上凝着雾气，像极了初见时他别在西服口袋的方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