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够快,再快。”陈长江全神贯注地查看屏幕,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慌,他一定会出现的,他相信一个人不可能完全隐藏自己的踪迹,而自己一定会找出他来。
绿灯亮起,老张踩着刹车不肯放松,身后响起连串的鸣笛声,在路口执勤的警察发现状况朝自己这边走来,在一片嘈杂声中,老张甚至听得清耳机里的每一个呼吸。
忽然有什么东西在眼前一闪而过:“停,倒退半秒钟。”
陈长江盯着那一闪而过的灰色车体,看着视频上的标识:“同协南路,那孙子绕去同协路了,快。”
就在交警向他敬礼的时候,老张放开刹车一脚油门“嗖”地一下子蹿了出去。
收到老张提示的警员也纷纷朝南城区靠拢。
天成路,秋涛北路,建国路,安定南路……
最终,经过陈长江的指引老张带领同事赶到中和路的永茂小区,并立即对小区进行封锁。
“警方查案请配合,”老张向小区安保员出示了他警官证的封皮,“我们在找一辆半小时前进入园区的灰色汉兰达。”
配合度极高的小区保安急匆匆地跑回值班室,回来的时候抱着一叠厚厚的记事本,把车库的号码提供给他们,并且主动爆出车主的楼层和房间号。
原来小区为了出售和租赁园区内的车库,要求对每一辆车进行登记,何况那辆车的租户是三天前才搬进来的。
当老张带着人狂奔到犯罪嫌疑人租住的房子里,找到正在发病的女孩儿,并且及时将呼吸器还给她。看着女孩儿的惨白的脸色逐渐恢复红润,老张悄悄站起身面对墙壁,一语不发。
打开门的那一刻,他多么希望能在这间房里找到离散的孙女。
只是这种情绪并没有维持很久,尤其当警察们把房间里里外外搜了个遍也没能找到郑辉的一点踪迹。
“看样子这次他只是用这种方式告诉警方熊孩子绑架案的凶手仍在犯案,我们抓的周梦琳是无辜的。”
高岩在老张身后说。
“切,用他废话。”耳机里传来陈长江不屑的声音。
“郑军逃了,检查现场看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老张这句话说给在场的警员听,同时也说给电话那头的陈长江。
“高队你看,”李生从卫生间捏出一撮头发,在指尖缓慢研磨,“卫生间洗手台上落下的,没有毛鳞片,这是工业合成的,他应该带了胡子和假发。。”
负责照看小女孩的孟涵也从小受害者口中得知了郑军临走前的装束。
“墨蓝色连体工装,络腮胡,黑色方框眼镜。”老张把警方的发现清晰地讲给陈长江听。
“这样不行,”陈长江告诉老张,“道口的摄像头有死角,小区的监控没有联网,我看不到。”
“知道了。”老张一回头,发现一直站在身后的高岩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他动了动下巴当做询问。
会过意的李生回答:“不知道啊,刚刚他直接走了,招呼都没打。”
老张上去猛拍李生后脑:“你这里面是不是装的浆糊,一点默契都没有,你说能指望你干点什么。”顾忌着被绑架女孩的心情,老张也不好多说什么,嘱咐他亲自把女孩交到她家人手里后,自己去到楼下待命。
刚下到一楼的老张连烟都没来得及点,接到高岩从监控室打来的电话。
“他是从北门走的,上了东海大道,”电话那边,高岩稍微顿了一下,“告诉你那个朋友,他上了一辆尾号是478的出租车,西南方向。”
“知道了。”
“我去调集警力,有什么新发现随时保持联系。”
无需回答,无声的即是回答。
老张将发现通报完毕的时候,已经坐上了昂科威的驾驶位。点火预热的时候,千层饼已经入侵了运营公司的卫星定位系统,调出那辆车的行驶记录。
“那辆出租车顺着东海大道行驶到曹山路,并线江滨东大道后借道汤河南路,走高速进了南山隧道,最后在环湖东路下车。”
转弯的时候,老张下意识地停顿了半秒钟,在副驾驶前的台面上放着一个简易飞行器,那是楠楠的暑假作业,是他求着工程学专业的高岩帮忙做的,可是现在他的楠楠很肯能永远也用不上它了。
等红灯的时候老张胡乱地拉开手套箱,把飞行器塞进去,在他通过无线电知道小区里的警力也出发了的同时,听见电话那头的抽气声:“怎么了?”
“我这里离南山隧道很近,”陈长江说,“先别管这么多,你别走刚刚的线路,太堵了,你先走环城的姑山路,从龙狮泉道口右转进高士路,再从环山小学后面转入二环线,虽然绕路但是预计会比走内环线快很多,那就这样了。”
“喂喂,陈长炜,你干嘛?”陈长江的声音让老张紧张起来。
“你离得太远了,附近的警力赶来也需要时间,”陈长江说,“我离得很近。”
“可是……”
“监控我的朋友会看,我保证他会随时告知我们郑军的动向。”
“不是,”老张对他说,“注意安全。”把鸣响的警铃放到车顶,踩下油门,车子飞速地跑起来。
“你要干什么?”肖清月一脸严肃地挡住陈长江。
“去抓人啊。”
肖清月保持着站定的姿势。
“拜托,那个人很可能是熊孩子绑架案的犯人,就算不是犯人也是参与者,”陈长江试图说服她。
“道理我都懂,可是别忘记你自己的身份,”肖清月刻意压低声音,戳着他的肩膀,“你可是保释期间的在逃犯。”
“已经有六个孩子被绑走了,那也代表着六个支离破碎的家庭和六个可能就此失去童年的孩子。况且,我有那个。”他指的是老张留给他的警官证。
肖清月一时间无法反驳,又不肯让开,两个人僵持的时候,网管听见争执声凑过来:“请问,你是要去抓熊孩子绑架案的犯人吗?”
作为一个在逃犯陈长江不好承认也不好否认,只能含糊其辞。
“请一定要抓住犯人,我姐姐家的孩子刚上学,因为这个一家人紧张地不像样子,”他把押金和网费还给陈长江,似乎也看出来他的不便之处,只说,“不管你是什么人,只要能把孩子找回来,我们都会支持你。”
网吧里的其他人也默默听下手上的游戏,用目光支援。
顶着所有人的注视,肖清月让开路:“等什么呢,还不快走。”
“哎,好嘞。”陈长江跟在肖清月身后小碎步颠儿出了网吧,在他选择叫哪辆出租车的时候,肖清月直接跳到路中央,拦下一辆敞篷Turbo S Cabriolet。
在心里估算了一下车价,他直接愣在当场,肖清月反手从他兜里取出警官证拍在车前挡风玻璃上:“警察,现在要征用你的车。”
陈长江默默地拉起她往反方向走,小声劝道:“这车刮了我们可赔不起。”
被拉着离开的肖清月不明所以,倒是车主很热心,在两人身后喊道:“警官别走啊,不是要征用我的车吗?”
陈长江回过头去,刚想拒绝,戴着墨镜的车主把手搭在车窗上笑吟吟地说:“四轮驱动,最大功率880 hp,3.0 s加速0 - 230 km/h,整条街你找不到更快的车了。”
肖清月用肘拐打陈长江侧腰:“你拿着警官证你心虚什么?”
“你说呢?”陈长江不禁感叹,女人真可怕,拿着捡来的警官证就敢拦豪车,她要是真警察还不得劫直升机。
眼见着阻拦无用,陈长江只得跟着她上了车。
一路上吹着风,肖清月倒是挺怡然自得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挺愿意看陈长江吃瘪的,尤其当她知道陈长江擅作主张在这副身体上纹上了另一个女人的痕迹时,虽然嘴上没说,在心里对他的印象差到不能再差了。
只不过陈长江显然也不是吃亏的主,从手机上查找到车辆信息递到她眼前,起初肖清月也没在意,直到发现那是实打实的七位数后,悄悄收拢了坐姿。
司机通过车内后视镜查看肖清月的脸色,开玩笑一般问道:“请问如果我的车刮了警方会付修理费吧。”
“什吗?”肖清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果一分钟前她还可以大包大揽地瞎答应,可是这会儿她只能假装没听清。
“我是说这算我协助警方行动吧,我这车是刚提出来的,这万一有点刮碰……”
“你靠边停,我们自己走。”这是肖清月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办法。
“警官你真是的,我开玩笑的,刮了也不用你修车,”他透过后视镜对后座的两个人说,“刚刚的警官能能再给我看一次吗?”
“干嘛?”拿着“借来”证件的肖清月本能地警觉起来。
显然被她的反应吓到了,车主把墨镜摘下来丢在仪表台上:“干嘛那么紧张,我想看看你们是哪个警局的。”
“然后呢,你想干嘛?”
“没想干嘛,哎呀,”司机拍着方向盘,“警官你太紧张了,就是闲聊一下我家人也是警察,想看看你们认识不认识而已。”
眼尖的陈长江看见车内后视镜下面坠饰上父子俩的合影,心中逐渐产生不好的预感。
根本没给他阻拦的机会,肖清月追问道:“你爸是哪个警局的?”
“市局,”司机回答,他料准肖清月想说他们跟市局不是很熟,所以自动接上一句,“市局局长你们不会不认识吧。”
她确实不认识,但是她又不能说不认识。
见她陷入两难,司机一只手半握拳抵在上唇上掩盖笑意。
身为逃犯的陈长江此刻眼观鼻鼻观心,为了保全自己如老僧入定般沉默着。
“怎么,不认识?”司机颇为惊讶地反问,过头看了窘迫的肖清月一眼。
“认识认识,你看前面!”肖清月毫不客气地给入定的陈长江又一记肘击。
“嗯,”陈长江睁开眼,“你爸爸的伤怎么样。”
“伤?”
“对,昨天的抓伤。”
“小伤,没问题了,”司机说,“这件事没有外传,所以你们是东台警局的人。”
后排的两人默契地保持沉默,肖清月横了陈长江一眼,意思是多说多错要他闭嘴。
陈长江的性格倒是想跟她争个高下,奈何有一个执着的司机等待他们印证自己的推测。
无奈之下陈长江只好转移话题:“你开这么好的车不怕给你爸找麻烦吗?”
“我自己赚的钱买的车他能有什么麻烦,况且你们应该清楚的,警察的工资有多低。”
陈长江用肘回拐肖清月,示意她继续转移话题:“哦,那你是做什么的?”
“我是诺华医药的技术总监。”司机介绍着自己,通过后视镜深深地看着陈长江一眼,而后者毫无反应,仍旧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把谈话的责任交给身边的女人。
好在没过多久就到达环湖东路,陈长江象征性质地向司机表达了对局长的问候,转身下车朝街对面的镜湖小区走去,肖清月紧随其后。
司机看着两人的背影,摘下墨镜慢慢擦拭着,轻轻吐出一句:“陈长江,好久不见。”
“我是警察,请提供小区的监控给我们。”陈长江眼睛眨也不眨地说着假话。
保安室里看报纸的老大爷合上手里的东西:“没有监控。”
“那不是有摄像头吗?”肖清月指着门口墙上的监控器说。
“坏了。”
“坏了?”
“坏了好久了,”老大爷拿起泡着枸杞菊花的保温杯喝了一大口,“坏了有大半年了。”
“那出入车辆登记和租户记录……”
肖清月心存的一点侥幸被浇灭,毫无意外,他们要的东西通通都没有。
“所以说,这才是郑军的正常发挥。”两个人从保安室出来的时候,肖清月说,“那怎么办,在这儿等警察来?”
“你们不就是警察吗?”响亮的声音从两人身后响起。
肖清月惊讶地看着洋溢笑意的男人:“你不是刚刚的豪车司机?”
“还是市局局长家的公子。”在心里默哀道,肖清月下意识地想要挡住身边的在逃犯。
男人自己伸出手:“重新认识下,我的名字叫田肖铭。”
“好,”肖清月和陈长江两人并排拍着手,“认识完了,你可以走了,我们要……”
“我就是来帮你们的。”
“嗯,”肖清月假装认真想了下,推辞道,“还是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我是警员的家属,协助警方办案是作为公民的荣幸。”
在两人准备措辞拒绝的时候,田肖铭指着身边的环境:“这是个老旧小区,物业安保都不齐全,况且你们只有两个人,没有支援的情况下你们确定能够完成任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