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复艰难地冲着天通道人拱了拱手,那股该死的疼痛怎么也不肯消退,她只能微微躬身,试图减轻几分。
面前的人一身宽大T恤,头发随意盘在脑后,脸上戴着巨大的黑框眼镜和同色的口罩,张之维看不出来那是谁,索性沉默,打算看看这丫头究竟葫芦里卖什么药。
“老天师,龚庆罪不至死。”她缓了缓继续道,“何况若是杀了他,您也违规了,也会被惩处的不是吗?”
“你怎么跑来了?”这种情况下看到不着四五的‘姑奶奶’,龚庆居然有点想笑,还有点莫名其妙地感动。
“小丫头,杀人偿命。”张之维缓缓开口,眼底的坚决没有丝毫动摇。
过了这半天,徐复经脉里的疼痛感也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叫嚣起来,她又矮了几分身子,双手撑着膝盖,仰头看向天通道人,喘了几下,“田晋中几十年来夜夜不敢合眼,战战兢兢,如此也是让他终于能休息了,不是吗?”
张之维的表情终于有所不同,那平日里总是透着平和的眼神变了,他微微眯起眼睛,仔细地打量着面前这个藏头藏尾的小丫头。
“如今的异人界早就离心离德,坐视不理才是最大的灾难!”龚庆突然又激动起来,他梗着个脖子就要往前走,“这个世界该重新洗牌了!这你阻止不了!”
“轰隆——”
紫白色的雷柱毫无预警地劈到了龚庆的身上,他忍住了咳嗽的冲动,两道血泪缓缓从眼尾流下来。
徐复无奈捂脸——瞧瞧,这人就是不肯承认心里还有良知,就是非要背田晋中那条命,造成现在的局面收不了场。
口罩之下,徐复的面孔已经因为疼痛扭曲到某种地步,她索性坐在地上,支着一条腿,仰头看着张之维,“人心是杀不完的,就在我说话的档口,就有人拼了命地要抓风后奇门的传人,甚至还有人在改造八奇技。”
徐复话说完,见张之维依旧毫不动摇,终于无奈叹了口气,摇摇头,她深知龚庆今日必须要死了。
“老天师,与其杀了我,还不如杀了张楚岚。”龚庆终于开口了,他满脸讥讽,再次向前走了两步,试图弯腰去扶地上的徐复,却被横天雷柱击中,咳出了血,“您把我杀了,以后可就不能管异人界的事儿了。”
“邪不压正!这世上已经出现可以阻止你们的人了,就算没有我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随着张之维的话音,一股雷电再次击中龚庆,浓烈的的烧焦味从他身上、脸上大片的伤口里冒出来。
徐复勉力伸手去抓龚庆,打算带着他开闪现跑,直到握住他的手,却从对方的血脉里感受到了明确的拒绝,她终于绝望了。
龚庆身上的伤太重,终于也单膝跪在了徐复身边,他偏过头看了徐复最后一眼,在死亡来临前,轻轻地说:“阿福,你一定要长命百岁。”
徐复呆呆地看着那根银色的长针钉在他的额心,龚庆那张娃娃脸上带着释然的笑意,他倒下的时候几乎没有声音,只是砸起一片草屑,沾了徐复一身。
绵长的疼痛在此刻仿佛也不是很重要了,耳边的风声突然远去,整片甘北草原仿佛终于只剩下徐复一个人。
“当有人死在你面前的时候,你心里会有种感觉叫做难过。”记忆里有人这样教她。
于是她在逐渐消弭的雷声中摸了摸心口,除了骨头啥子也没有啊,徐复想,于是她又伸手去帮龚庆合上眼。
身体和经脉里的痛楚又席卷而来,但好像不那么疼了。徐复留意到了老天师并没有离开,但她并不怎么在乎,直到一圈莫名的大火围住了她和龚庆的尸体,一个把脑袋裹得像木乃伊的人不知什么时候窜进火圈,一手拽上还冒着热气儿的龚庆,一手搂着她低声说:“别愣神儿,不收尸呢吗?再不走咱俩也得被雷劈。”
“哦哦。”徐复悚然回神,顶着老天师几乎要戳死她的目光,迅速地化作粘稠的黑液,两人一尸从原地消失,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