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涤尘再次复盘了杨家的情况。
二十年前,杨国立是货车司机,靠着原配给的钱,在穆流白手起家,开小店搞市场搞投资,一步一步,发家致富。
五年前和前妻离婚,经人介绍,46岁的他娶了29岁的陈静,四年间先后生下杨槐杨椿。
陈静从穆流大学毕业,经人说媒,嫁给了在穆流投资房地产的朱建林。婚后她很快生下了一个小孩。
不久后,朱建林带着孩子发生车祸,一尸两命。三年后她二婚嫁给杨国立,同时和司机苟合,先后生下女儿杨槐和儿子杨椿。
这是对目的性很强的父母。
杨国立喜欢陈静的年轻丰满身体和能拿出去炫耀的样貌。
陈静想要杨国立的钱和名望,想要人上人的生活。
他们双方在外都有情人,但丈夫杨国立却对妻子出轨的行为很不满,为此常常殴打老婆陈静和儿子杨椿。
他们二人的尸体上有着重重叠叠的伤痕和长年累月的淤青,但女儿杨槐身上却是完好无损。
现在,这个家庭里的所有人都被杀了,唯一活下来的是那个光洁无瑕的女孩。
杨槐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挂着几颗泪珠,如瀑般的长发垂到了腰间,身穿淡紫色的连衣裙,露出白皙的手臂,单薄的背脊挺得笔直,这抹与年龄不符的妖冶和这灰白单调的环境格格不入。
“我们是京城派出所刑事侦查人员,据杨家603案向你征询案情,你要如实提供证据证言,有意做伪证或故意藏匿违法犯罪证据,将承担法律责任!”
杨槐握紧了拳头,因为过度悲伤,她似乎还有些浑浑噩噩:
“哥哥,我会如实提供证词的。”
“不要紧张,杨槐。问询过程中如果有什么你不想说的地方,你可以直接告诉我。”
“如果有会让你不开心但是你非常想要告诉我的部分,我们可以停下来慢慢讲,就像聊天一样,不要有压力,好吗?”
最后这两个字语气上挑,被江涤尘念得撩人至极。那双桃花眼温温柔柔地望着杨槐,深邃的眼眸好像可以包容一切。
“6月3日那天,为什么没有去上学呢?”
带着些许磁性的声音酥酥麻麻地从耳机里传来,监听室里的男警一把拿掉了头上的耳机:
“严姐,这过分了吧,他平时说话不是这个调调的。怎么回事啊!好恶心啊!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想干嘛啊!”
“无师自通美人计,这小子牛逼。”顾清武的语气显得非常兴奋。
严韧悦把伸到面前的胳膊打掉,做噤声的手势,她要听江涤尘讲话:
“黑猫白猫,能抓老鼠就是好猫,他要是能问出东西,手段脏就脏一点,不寒碜,明白?”
“妈妈帮我请好了假,庆祝生日。”杨槐像一具精致的人偶,呆愣愣看着江涤尘。
“以前生日他们也会帮你请假庆祝吗?”
“只有这次生日请假了。”杨槐捏紧了自己的裙摆,声音再次变得哽咽:“因为,这次是我的十四岁生日。妈妈说,是很有意义,很特别的一次生日。”
“爸爸妈妈平时感情怎么样?”
“挺好的。”
“会吵架吗?”
杨槐点点头。
“他们为什么吵架?”
“嗯,爸爸怀疑妈妈外面有人,妈妈怀疑爸爸外面有人。”
江涤尘哽住了,他没想到一个十四岁女孩会这么云淡风轻地讲出来父母出轨的事,他讪笑两声:
“杨槐是怎么知道他们外面有人的呀?”
“爸爸妈妈吵架的时候会提到。”
“吵架的时候,他们没有避着你和弟弟吗?”
“没有。”
夫妻吵架时被摔破碎的杯子,散落满地的菜肴,刺穿耳膜的咒骂,都在杨槐的世界里反复出现。
杨槐记得,在记忆刚刚开始出现的某一天,她站在主卧门口,看着婚礼录像带上所有宾客会起身为了他们的甜蜜而鼓掌的二人,看着在浓情蜜意之时缠绵悱恻的两个人。
口沫横飞,怒目圆睁,歇斯底里,疯狗般撕咬着彼此。
那天,杨槐突然意识到了。
原来爸爸妈妈真的想要杀了彼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