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后又会是什么样呢?
星星明亮,恒星不适合居住,头顶所闪耀的没有一处是自己的故乡。
说到底,她有家乡这种东西吗?
过多的思考令人头疼,所以她下一秒放空了大脑。
大多数时候,她只凭借感觉行动。
比起人更像某种野兽。
这就导致她不会明白人们一面逃避又一面渴望接近的心情。
在零单调的思维中,喜好就获取,厌恶就舍弃。
一切信息正常输入,换做程式一样的输出反馈,不理解就搁置,没有需要谨慎思考的东西。
居民围绕篝火闲聊喝酒,享受难得的闲暇时光。
有人跳舞,围坐的人鼓掌叫好;有人唱歌,饮酒醉客跟声附和。
虽然居民们都很和善,零没有参与其中。
她喜欢一切有月光的夜晚,独自仰望星空。
无论那皎洁的光芒是否强烈,天空是否虚假,她都能通过月亮看到极远的世界。
月亮当然不是故乡,也不是任何她曾认识的人。
它在零这里只能说是一个奇迹。
要知道她本身性格没那么平和,即使大脑通常不会深入思考,链接骨骼的每一寸神经都有着好战因素。
所以她无论遇到什么事第一反应都是简单的用武力解决。
这时,唯独月光使她平静。
身旁又坐了个人。
零分了点儿注意力:“聊完了吗?”
“嗯。”
“早点休息。”
人偶又应了声,但是依然没走。
他突然说:“姐姐会有烦恼吗?”
这个问题,她依稀记得被人问过。零坐起来,难得想再记忆里翻翻看寻找当时的答案。
这种反应被散兵默认为有,而且非同一般。按照目前“温顺乖巧懂事”的人设,他应该停止追问安慰两句。
但他毕竟不是过去的他,说话方式早已习惯,一旦放松下来,好好一句话对熟人就能说的冷嘲热讽。
“也是,姐姐头脑简单,我猜也没多少……”
“有。”零认真说,然后一爪子糊到散兵头上,顺手又给了个爆栗:“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你。都说了不能这样说话,我才几天没见你说话怎么越来越想反派了?礼貌、礼貌。”
她忧心忡忡:“你之后自己生活,要是变成坏蛋被正派当怪刷了,我都不好意思帮你。”
她力气大,散兵疼的一时说不了话,捂着额头怀疑人生。
他为什么自找罪受?
不对,什么叫自己生活?
“你要走?”
零四处看了看,确认问的是自己后直接摇头:“去哪儿?”
“刚才你说自己生活。”
“哦,对。这很正常,兽群会让成年的幼崽独自生活。”
“人和动物——”
“没什么不一样的。”
“……”
“知道吗?生命非常脆弱。”
她指向人群:“我的家乡有一种生物叫蜉蝣,只有一天的生命。
人类其实也是蜉蝣,一百年是人的朝暮。这是平安渡过的一生。
如果倒霉,因战争而死、因意外而死、因疾病而死。中途夭折从不稀奇,死亡无处不在,可能只是转了个身,刚刚还在说话的对象就没了。
这是无法改变的生物规律。”
“承诺了一起生活却率先离开人世,难道不是种背叛吗?”
零讶然:“很有意思的观点。从违背约定的角度讲居然没有问题。但在生理角度,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火光明明暗暗,无法照亮刻意远离者的面庞:“在我的家乡,基本所有长生者都会避免与短生者产生交集。
因为拥有漫长历史的生命知晓,失去的痛苦决不比世界任何苦难要轻。但感情难以克制,亲情、友情、爱情,即使知晓结局,人们依然会去做蠢事。
他们说这是因为智慧生命的劣性,我却觉得非常耀眼。
我有一个朋友,爱人活着时有多幸福死去后就有多痛苦。他曾说会一直记得那些记忆,那足够支撑他往后的生活。
但他最后受不了想要复活爱人,我亲手送了他一程。即使这样,我还是不觉得他与爱人的相识有错。”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失去当然糟糕,坏心思的神明送来了命运的礼物,甚至提前告诉了你接受的代价。
理智明白不可以,但真要面对,情感会帮你选择。”
少女银发赤眸,在月与火光的映衬下有种近乎诡异的圣洁。
她笑着说:“相遇就是这种不讲道理的东西。”
散兵张了张嘴,还没说话,有人发现了他们正着这边走来。
他们先挟持了人偶:“走嘛,一起跳舞。”
散兵试图求助于零,后者已经兴冲冲跑过去找位置坐下了。
“……”他咬牙切齿,真是好样的。
每当他稍微对零有所改观,她总能给自己一个惊喜。
人们打着拍子起舞,散兵被裹挟,先是跟着他们的节奏,后面回忆起舞步自己跳的很好。
零带着欣慰的笑看他。
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个尺八,放在嘴边断断续续吹着不成调的节奏。
呕哑嘲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