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布尔海姆在她出逃后加严了戒备,派去的人没法深入到地下室,自然也确认不了扎克斯的踪迹。她只能让人驻扎在村外,有异常状况随时上报。
她这段时间在努力和雪崩搭线。一开始她因为神罗前任员工的身份受到对方的戒备,直到她说出了自己同为神罗人体实验受害者的事情,雪崩才勉强向她伸出了橄榄枝。
雪崩的底细不难查出来。从神罗实验室逃脱的艾尔菲带着坚决的反抗意志与复仇欲望,集结了许多同样对神罗不满的普通民众,势必要完成对神罗的复仇。也就是说,艾尔菲是雪崩当之无愧的精神领袖。
二把手弗西托和希尔斯则风格迥异,只需一次照面就能看出,希尔斯对艾尔菲忠心耿耿,而弗西托却很有自己的想法,偏偏艾尔菲很听他的意见。
弗西托加入雪崩的目的似乎不那么单纯。她看着笔下罗列的雪崩重要人物,在弗西托的名字上打下一个醒目的红圈。
艾尔菲也遭了人体实验的罪,同样还是宝条那家伙的手笔——她的手臂上植入了一颗召唤魔石。但这颗魔石并不完整,以吸收艾尔菲生命的代价为她带来极强的战斗力,也因此她才能与最强战士萨菲罗斯打个平手。
白纸上用黑色的油墨记录下当时发生在朱农的事件:老总裁在得知雪崩欲夺下魔晄加农炮时,派出萨菲罗斯追击敌人,而这位一级特种兵与雪崩首领的战斗没有决出胜负。
她照例一目十行地扫过文件,当熟悉的字眼出现时,她将那几个字在齿尖咀嚼,才慢半拍地理解了这个名字的含义。
大脑几乎是不可控地自动描绘出那个长发飘逸的身影。三年前,那个大火滚烫的夜晚,她不曾与他有过眼神交流。而这一次,她仿佛穿越了三年的时光,成功撞进一双绿色的竖瞳里。
她从其中找不到任何从前独属于她的温柔,如今他的非人感强烈到无法忽视,决心背弃人类身份的萨菲罗斯已经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人了。可胸腔里跳动的心脏先于理智认出了旧识,细密的酸胀感沿着血液传输到全身,连那人发间常有的玫瑰气味都纠缠住嗅觉神经。直到手掌过分用力,手指划过尖锐的笔尖,理智被疼痛唤醒,她才回过神来。
是太累了吗?没有把控不好自己的情绪也就算了,竟然还幻视前男友的出现。
一个合格的前女友,就该把前男友当作死人对待。
等等,好像不用她的想象,前男友的死亡本就是事实啊?她被自己脑海里冒出来的无聊小笑话逗乐,摇了摇头。
长时间的伏案工作让她的脖子有些酸痛,不想再见到的名字屡次出现更是令人心烦。她哐一下把半指厚的资料丢回桌面,闭上发酸的眼睛,往后一仰歪倒在椅子靠背上。
下次再见到不喜欢的名字的时候,她还这样偷懒三分钟!
很没出息地咬着牙下定了决心,她认命地坐直了身体,准备投入下一轮工作。眼神对准了桌上的白纸黑字,余光却瞟见对面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影。
是哪个下属趁着她不注意溜进来了吗?她自认在工作时不是个好说话的人,大多数同事和她的关系都只是点头之交。
她头也不抬:“出去,敲了门再进来。”
没有回应,门也并没有被打开。
她捏捏手里的钢笔,不耐烦地抬起头:“我不记得我的办公室能够随意——”
话音戛然而止,几缕银色长发披散在胸前的男人正优雅地将搁在左腿上的右腿放回实木地板上。他脸上带着似是而非的笑容,从容地站起身来,小腿肌肉因为发力的缘故在黑色长靴里鼓囊着突出,身后的沙发高度甚至到不了他的膝盖。
黑色的羽毛飘落,她呆滞在原地,看着故人身后羽翼丰满的黑色单翅,嚣张地刺破一方空间,在并不狭窄的书房里轻轻扇动。这张会同时出现在她噩梦和春|梦里的脸上依旧是那双深绿的眼睛,冰冷的竖瞳一眨不眨地锁定了眼前的猎物。他嫣红的唇瓣中缓慢地吐出了几个字眼,从喉管发出,暧昧地摩挲过曾与她纠缠的舌尖,最后掉落到她的书桌上。
一条吐信的毒蛇。
他残忍又缱绻的语调像朗读情诗的死神,一字一顿:“找、到、你、了。”
如死水般沉寂的房间里响起不合时宜的声音——是她手中的钢笔滚落在地。瞬息间,黑色的身影就消失不见,她缓缓地抬起手揉了揉眼睛,确认眼前的确没有任何人影。
她这是,见鬼了?
……
她坐在医院里,面前隐隐有中年谢顶危机的医生推了推使劲滑落的镜框,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你这身体指标,细胞再生能力也太强了吧,全身上下一点问题都没有,什么脾胃肝肾全都不是上班族该有的样子啊……”
医生藏在厚重镜片后的眼睛里扫了一下她浓密的长发,脸上的神情已经切换为求知若渴模式,“朋友,你怎么保养的啊?”
她抽了抽嘴角,“确定没问题吗?大脑呢?”
医生又是一阵挤眉弄眼,“姑娘你看着挺正常的啊,怎么非要重点检查脑子,这也不是我专业啊。而且你又说没什么症状——”
“我见到了一个死人。”
“啊?啊啊啊?”医生没空再用他忙碌的左手去推镜框了,他弹跳着远离了面前的病人,大惊失色,“见、见见、见鬼了?”
这职业素养也太差劲了吧,安柏努力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所以我在想,是不是幻觉。”
中年医生终于冷静了点:“对方是什么人?”
“……不重要。”
“这怎么会不重要呢。反正你这身体健康得很,我估计是有人在装神弄鬼吓唬你。”这个结论让他心安许多,毕竟听见世上有鬼还是非常冲击一个普通人的世界观的。
她从对方手中抽走检查报告,礼貌性地点头,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家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