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得很,苏白吃完了所有的甜烧饼,喝了两杯茶下肚。
和清川插科打诨好一阵子后,思量再三,最终同意清川和自己共枕,显然对方欢呼雀跃,早早做好了暖床准备。
苏白:“……”倒也不用这么激动。
他收拾打理完一切,将衣服褪得只剩里衣,单薄稚嫩的身躯显现出来,背部线条还是顶好看的,但苏白自己并未意识到这一点,不经意抬起头时,被清川垂涎欲滴的眼神吓了一跳。
苏白无声吐言:饿虎扑食?不能吧?
他装傻充愣地侧身坐上床,越过清川,抬腿蹬被子,扭扭身子钻入被窝,感受到被子的重量,呼出一口气。床挨着窗,正好,苏白躺在内侧,抬头便是一轮明月。
方才那一哭,倒是给自己哭清醒了,这么困意全无。奇怪,以前情绪也没这么崩过啊。
苏白默默地望向窗外,月华似辉,寒虫嘲哳,良久轻声问道:“方才你出去,是去作甚?”
身侧那人淡淡道:“去买甜烧饼。”
此言不假,但时间也太长了。苏白不傻,懒得转过身,只听得一声语调上扬,半是戏谑道:“师父父人缘蛮好啊,买个烧饼能跟旁人唠嗑这么久。”
清川默了。
他方才确实是……与人洽谈过。
“不愿意说?那算了。”苏白嘟嘟囔囔地,声细如蚊,“反正还有一堆事瞒着我。”
清川哑笑道:“我在确认方位。”
“方位?”
“嗯。你可还记得森林之主的妖丹?”
苏白转过身来,眼珠子滴溜溜的,蕴藏无数光彩:“你找到龙离在哪了?!”
清川不置可否,将话题一转:“此妖丹凝结的气息,总感觉有些眼熟,方才与人洽……唠嗑,是在确认它的方位,或者说,源头。”
*
一时辰前。
宋无疆与其他二位老祖收了棋盘后,长叹一声,在千叮咛万嘱咐中携龙离根茎远去。
宗门三大老祖各司其职,掌门公孙旦掌宗内事务决策,翁旬掌宗门管理及外交,而宋无疆则负责看守各大秘宝神器。
当他看到根茎的那一刻,就知道此物断不可留。他佯装走到禁阵前,在几位看守弟子的注视下,启动封存秘术,除老祖外任何人不可取之。
秘术是个极其消耗灵力的庞大术法,宋无疆这个年纪,施展过后难免有些疲乏,一时竟没站稳脚步。
“老祖,是否需要我们护送您回府?”
宋无疆一甩手,示意退下,自己则在众目睽睽之中隐入山林——这是他常去的一片林子,平平无奇,但总喜欢在此静静听着风吟。
七拐八绕,远远地将弟子甩在身后,再也不见踪影。
此乃清川幼时为了玩捉迷藏创的阵法,不以特定步数行之,是不会发现折叠的阵法空间的。想当年顽劣的小清川一躲就是数日,急得他与苏安团团转,还以为遭遇了不测。结果这小崽子出来以后非但不觉得有啥,还得意洋洋炫耀自己刚创的法术,为此没少挨打。
一来二去的,这里不知不觉成了秘密基地,除了他们师徒三人,至今无人知晓。
宋无疆站定许久,确认自己呼吸平稳无疲态后,解了根茎上匿藏的术法。
“川儿。”
不疾不徐的两个字在清川耳边骤然乍起,他眉头一跳,旋即神色恢复如初,搁下酒杯,确认苏白熟睡,点燃熏香,而后跃上屋顶。
天涯海角共赏月,唯借月色思故人。
“……师父。”
师徒二人已经许久许久没有谈过话了,彼时都有些哑然,不知所措。虽相距万里,但好似也能看见故人就在面前。
一位身姿挺拔,玉树临风,如今邪气缠绕,仙气全无。另一位身形有些佝偻,白发苍苍,仙风道骨褪尽,苟延残喘。
上一次见面,还是他当着众人的面,剑起剑落,一代上仙就此殒殁。
宋无疆本想骂他几句,可到喉咙的话转了几圈又咽了下去,仔细听的话会发现声音有些颤抖:“平安就好。”
清川敛了眼眸:“嗯。”
须臾,二人同时道。
“我有事想拜托您。”
“有什么事需要我?”
二人皆是一愣,随后释然一笑。
——还是老样子,都没变。
清川的嘴角逐渐压下,怅然道:“师父,可否告诉我,当年师兄……是怎么成废人的?”他顿了顿,语气加重些许:“我好像找到了个老熟人,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他卷土重来了。只要我能追查到,师兄的仇,还有师嫂……”
宋无疆打断他愈发急躁的话:“川儿,两三百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