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夜,相思雨,落满肩头歌一曲。
心无缺,月满盈,愿君知晓怜我情。”
那夜月光亮得出奇,将平时里掩藏的东西都摊平、展开,让人窥见,却又无法躲藏,然后不得不直面这月下旖旎的暧昧。
“……”
白十一的手从对面人的胳膊逐渐下滑,然后一寸寸,一点点,停留在他微凉的手心。
热意地传递像池塘表面的倒影,一个月亮看见另一个月亮,一只手紧握住另一只手。
以为离得很近,实则隔着遥远的苍穹。
白十一的声音却固执地穿越苍穹而来:“休长歌,我们不是萍水相逢,我们曾经见过的。”
“四年前,皇城庙,你能不能……你能不能再好好想一想?”
“……”
当时,休长歌没有立即应声,也没有第一时间顺着他的话回忆,而是忽然看着他,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想起来了,然后呢?”
白十一顿了顿,而后似是羞于启口,低下了头,将目光放在两人交叠的手上,不自觉地就在他手背上轻按两下,轻声道:“然后,给我一个机会。”
“……”
河水里的月影起波澜,天上的月亮却依旧寂然。
片刻后,休长歌慢慢抽出手,手心交叠的热意分开后即在夜色中飞速消散。
“十一,我,”
他看样子在整理措辞,眼神闪烁好久,掺杂着纠结,躲避,和一点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直到最后才见他闭眼轻叹了口气,择了个委婉的说辞:“我会好好想四年前的事。”
白十一:“……”
白十一将空了的手心收回,背进身后,无声无息地攥紧了拳。
那之后他深呼一口气,勉强向休长歌露出一点笑意,道:“好。”
“你慢慢想,我慢慢等。”
……
休长歌走了神,让落花令一巴掌拍了回来:“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休长歌恍然回神,将手里端了大半晌却一口没动的酒杯放下,讷讷道:“我在听。”
……你在听个鬼哦。
落花令憋着一口气,好险没发作出来,硬是挤出一个笑后轻柔道:“是你叫我来的,你要是不想听,我可就走了哦。”
休长歌无奈说:“我真在听。”
为了证明,他又温声将落花令刚刚的话一字不落地重复了一遍:“宋家三子,大少爷宋槐江,二少爷宋逍,三少爷宋白玦。宋老夫人年纪大了不管事,年前搬离了宋宅去了别处颐养天年,如今是宋大少爷在当家。”
他说完,落花令‘呀’了一声,“还真在听?”
休长歌笑得云淡风轻,“只是分心想了些旁的事,你接着说。”
落花令阴阳怪气地模仿了一下他的表情后才依言继续:“宋大少爷宋槐江,而立之年,有一妻一女,不过数年前妻子早亡,遗有的一个女儿也夭折了,后无再娶。宋二少爷宋逍,年十七,生性顽劣,胸无大志,加上脾气不好,是城中有名的纨绔。宋三少爷宋白玦,和大少爷、二少爷非一母所生,年十七,性情和善,精通诗书,但身体不好,先天患有不足之症。”
休长歌听完,食指搭在桌面上,轻轻点了两下,若有所思。
落花令观他神色,半眯起眼,饶有兴趣地撑起脑袋凑近,问道:“喂,你真要去调查宋氏?”
“嗯。”
“一个人?”
“嗯。”
“……”落花令无言看了他一会儿,保持着探究的神色,半晌才把视线移开,靠进椅背里,说:“我可提醒你了啊,宋家在西城势力不小。”
休长歌端起酒杯,“嗯。”
“强龙尚压不过地头蛇,你最好还是把你那小情郎带上。”
“嗯。”
嗯来嗯去的,落花令意识到什么,转头一看,这家伙坐那儿端着酒杯一动不动,显然是又走了神。
落花令:“……”神人。
……
还算热闹的酒馆中客来客往,越临近中午,来客就越多。
张口声音嘈杂,伸手推杯换盏,站坐穿着各异。不同的故事交汇于此,一生仅有一次的相见匆匆而过,谁也不在乎谁,谁也不记得谁,哪怕他们在同一个屋檐下,哪怕他们的距离只隔了一张酒桌。
出了酒馆,就又是陌路。
但只有休长歌是例外。
没有人能在进入酒馆时不注意到他。他坐在最显眼的位置,面向着酒馆大门,一身暗色红衣衫,长发乌黑,手中静托着一只碧青色酒杯。
于人来人往的酒馆当中安然静坐,听风饮酒,卓尔不群,不坠世俗。
哪怕你不认识他,也会记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