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国陛下——诡呈,年三十有一。
帝王尚年轻,容貌英武俊俏,身姿挺拔如松,下朝时朝服未解,于是更衬得龙颜凤目、卓尔不群。
休长歌历经四天两夜后终于回城入宫,没来得及歇歇脚就又风尘仆仆地去见了陛下。
“奴才恭请陛下金安。”
诡呈捋平衣摆坐进书房御座,摆摆手请他起身。
休长歌在马车里颠了数日,眼下满是疲态,但开口时声音依然平稳:“奴才此去一月有余,江口匪徒全部剿灭,只其匪首逃窜。奴才带人一路追去东城,但于城外驿站不慎失手将其斩杀。因着陛下有令留其活口,才特来请罪。”
诡呈听他说完,没什么反应,也没回话,只忽然起身,然后走到休长歌身前。
休长歌没反应过来,嘴上还在说:“另外,东城城监杨子望私自受贿,现已收押,要请陛下定,定夺……”
休长歌的话音倏然凝滞。
因为诡呈走到他面前,毫无征兆地反手勾开了他的衣领。
“别动。”
“……”凉风灌进领口,休长歌把没说完的话活生生掐断咽了下去,然后不自在地挪开了眼。
“陛下……”
“伤口还疼吗?”
他们同时开口。
诡呈挑眉,视线往上时看见他不自然的神色,轻笑一声:“人死了就死了,他伤了你,已是罪该万死,不必因此请罪。”
休长歌垂眼,平静又小心地呼出一口气,“是。”
诡呈看了一会儿,视线在那纱布上游移,许久后才放开他的领口,回身重新坐进了御座当中。茶水尚有热气,诡呈端了起来,饮了一口后才说:“朕让人去请了御医,纱布拆下来,等会儿让御医重新再看一次。”
“是。”
“总之,”
又是同时开口。
诡呈摇摇头,心下却窃喜。
他带着压抑不住的笑意放下茶盏,抬起头,目光温和眷恋:“总之,你能回来就好。”
“秧……长歌。”
“……”休长歌咽了口口水,点点头,少见的没做回应。
……
纱布拆开来之后,露出脖颈正中央一指长的伤口,狰狞横陈。
诡呈的视线从接触那条伤疤之后就慢慢沉了下去,借由喝茶的动作低头掩饰。
御医见状,擦了擦汗,赶紧仔仔细细地查看一番,直到确认这位祖宗无事才终于松了口气:“回陛下,大人伤口不深,不妨事。等微臣开些黄丹、白芷等药,再静养些时日,想来就无大碍了。”
诡呈点点头,没说话。
休长歌也没什么反应,面无表情地合上衣襟的盘扣。
直至良久后,御医提着药箱退下,诡呈才忽然说:“你手头上的事情,暂且都交给曲言吧。”
“?”休长歌一愣,没太听明白:“什么?”
诡呈没抬眼,依旧喝着茶,“连日舟车劳顿,你也累了,朕会安排人送你去行宫养伤。”
他说完,似是自言自语了一句:“离得远了,总归不安心。”
“……”休长歌犹疑片刻,想说什么,张了张唇,又觉得算了。
说了也白说,辩了也白辩,只得答一句:“是。”
……
休长歌从御书房出来时,正见曲言笔直地候在门前。
他静静地望了一眼远方,然后才走过去,状似随意地问:“你是来接我的,还是来见陛下的?”
曲言无奈,不知第多少次熟稔地辩解:“不是来告你状的。”
得言,休长歌没应声,也没什么表情,抬脚就和他擦肩而过。
待到休长歌走出数米,曲言才在他身后忽然唤道:“长歌。”
他的声音里不显露情绪,却一字一句,字句清晰:“三年前的事,不是我告诉陛下的。”
“……”休长歌的脚步只顿了片刻,然后便又如常地走出去,一直到转角消失在曲言的视线中。
曲言垂下眼,回身,抬脚进了御书房。
“奴才恭请陛下金安。”
曲言跪下之后,正见诡呈久久凝望着窗,半晌都没有让他起身的意思。
“曲言,”许久之后,才听诡呈缓缓开口,只问:“你觉得,长歌这些年变了多少?”
曲言抿了抿唇,选择如实回答:“判若两人。”
诡呈没说话,也没让他起身,只是支着下巴,然后闭上了眼。
“今天,有人说,朕或许可以考虑给长歌择一门婚事。”
“……”曲言没说话。
诡呈笑了一声,那笑声冰冷凉薄,如乍然横生出的冰棱:“他们说长歌是失去至亲才会愈渐冷情,成了家或许会好很多。”
“曲言,”诡呈睁开眼,仍支着脑袋,带几分懒散和随意,“你觉得呢?”
曲言还是垂着头,连姿势都不曾变过,语气亦是平平:“奴才无权过问这些。”
他话音才落,诡呈便弯起眉眼,脸上表情蓦然换了一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