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映真停在石阶上,不知这殿的主人是否可信,然而萧贞已出来。
她走进殿中,许沅姬起身打断诵经声,急切地问:“阿音还好吗?”
柳映真警惕地看向行念,此时,在这殿里,那是最值得信任的人,看到对方点头,她才摇头道:“臣正是为此而来,请太后将雪阳丹赐给臣。”
许沅姬进了内殿,从枕下拿出带锁的木盒。她忧心洛闻音,打算亲自去一趟安国府,刚出大殿,就遇上闻讯而来的刘静姝。
她接到禁军奏报,想来询问洛闻音的身体,碍于身边站着黄彦锡,不冷不热地道:“天色已晚,太后还要出宫?”
“秦王问起明日之事,哀家决定前去商议。”许沅姬抬手指向行念,“师太是佛门中人,哀家带她前往,在安国府里超度一番。”
“臣以为不妥。”黄彦锡拜见太后,“诵经需要七日,不可中断,柳长史可代替秦王与太后商议,回去转述便可。”
眼线回报,沈涵仪连夜去梵真寺。当初许沅姬召行念入宫诵经,他还进言反对过,现在看来,反对无用反倒阴差阳错帮了大忙。
行念是个尼姑,也是个医者,明日之前,不能让她出宫去
明日出殡,只要洛闻音不出现,就等于给刘静姝治罪的理由。
许沅姬冷脸拂袖:“哀家入宫三十年,不用你教我做事,你一个外臣,没资格过问皇族内务。”
出殿前,柳映真已接过药,她一刻不想耽搁,好言道:“太后息怒,黄寺卿言之有理,臣会将刚才说的话转述给殿下。”
其实她们刚才什么都没说,许沅姬深谙其中意,缓下神色:“你且去,明日之事由哀家担着。”
柳映真走几步,就听刘静姝道:“柳长史留步。”
她顿足:“请陛下吩咐。”
“朕......”刘静姝像是忘记要说什么,几息后才道,“望京风大,卿照顾好秦王。”
*
夜阑人静,一抹身影潜于夜色,宛如四处飘荡的游魂。
草垛后亮起光点,一只手伸出,将游魂拉过去,拿着火折子的乐晗道:“主子,情况如何?”
燕岚摘下帽兜,将饼子分她一半:“府门前围着禁军,我们闯不进去,吃完饼子我带你去别的地方。”
从旧宅地道里逃出后,她们风餐露宿,傍晚混入城,在这里躲到天黑,才出去打探消息。
凭借洛闻音的手谕,她们成功进入北衙大营,沈修仪在营前舞刀,一见两人就跟看见鬼似的,撒腿就往大院里跑。
燕岚不明所以,大步跟在后面跑,跑进大院,沈涵仪闻声出来,开口前先掉了手里的茶盏。
茶盏滚落到乐晗脚边,她捡起,看那双眼睛盯得发直,不解道:“将军是看到鬼了吗,怎么用这种眼神看主子?”
“沈修仪!”沈涵仪暴喝一声,拽出屋内的沈修仪,“你怎么连找人这种事都做不好呢!”
沈修仪怕鬼,张皇失措地拍打沈涵仪的手臂:“那玉佩压在焦骨下面,再说是你让我去的,还来怪我!”
从这对话里,燕岚猜到大概,洛闻音派人去寻她,结果没找到人,只找到遗落在院子里的玉佩。
“你俩别闹,贼人勾断了我的腰带,逃出来后我才发现玉佩掉了。”她一手拉一人分开两姊妹,“京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殿下的伤势如何了?”
几番推却后,沈涵仪架不住沈修仪脸皮厚,主动将事情说了遍。行念被皇后请到宫中诵经,她们出来后没人进过安国府,很难说洛闻音伤势如何。
安国府前挂满白幡,燕岚听着这些话,甚至不知白幡是为谁而挂。
玉佩掉在旧宅里,脚踝上的红绳在逃命时断开,被风吹走,身上和洛闻音有关的东西只有这封手谕。
燕岚脱下斗篷,铺开手谕,眼中火似乎能把每个字烧透,她该去哪儿,该怎么办?
乐晗放好斗篷,道:“主子,我们回府去,禁军不敢拦您。”
沈修仪挂上腰刀:“我送郡主回去,孙谌敢拦,我就把他的脑袋削下来。”
经过深思熟虑的沈涵仪也道:“我也去,殿下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郡主。”
“我不能回去。”燕岚卷起手谕,回府容易,可回去能做什么,无非是多一人被困在府里,她在心里默念,“洛闻音,你一定要等着我。”
这里有三万五精兵,京畿外围有十万余人锁着,四卫齐出动,望京便是掌中之物。可她没有合适的理由拿掉孙谌,架空刘静姝。
贸然行事,就是逆贼。
风吹响屋檐下的铁马,大院外是铁甲的铿锵声,燕岚心乱如麻,手放在桌上几次握成拳。在这节骨眼上,机会只有一次,她终于下定决心,拍案而起,其余三人同时起身,却被不属于长戎卫的脚步声吸引注意。
军靴冲撞着地面,靖边军驿卒高喊:“淄顺八百里加急。”
沈涵仪跨出屋,接过军报,驿卒跪地抱拳:“乌阳人在边地异动,小人奉大都督将领,给殿下传送急报,但安国府前驻满禁军,不让小人入内,小人这才想到来北衙大营找二位将军。”
燕岚快步上前,扶起驿卒,一字一顿道:“禁军不让进!”
走过山重水复,依旧是险滩湍流,她以为无路可走,只能舍一身剐,拉皇帝下马,不想一封军报,竟使柳暗花明。
试看明日,鹿死谁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