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想法,有志者事竟成。”洛闻音不吝啬夸赞,“待会儿去吃饭,眼睛不许乱看,别人倒的酒也不许喝,二更天前要回来。”
手下有新人,何俨作为上官,照规矩摆了个小宴,拉近感情的同时,交代几句相关事宜。
时辰将近,洛闻音让人备下马车,道:“我要的人来了吗?”
从北衙大营回来的云笙道:“来了,在外头候着。”
燕岚正好奇是谁,就见侍女领着个女子进来,她认得这人,春狩时跟只猴似的爬上树,看清刺客的位置。
“你以后就跟着郡主,她到哪你跟到哪,我府里不缺你住的屋子。”洛闻音拦住要跪下的人,“你依旧隶属于长戎卫,但不再归军中管辖,由我直管。”
乐晗这回是真跪了下去,磕得结实,能听到骨节撞击地面的声响。
受秦王直管,军阶上要拔高三级,可以算是一步登天。她自小耿直,在村里吃过不少亏,后来为了讨生活,凭着攀登的本领参军,临行前,那几个二流子说她死脑筋,在军营里吃不开。她没想要向上爬,只想吃一口饱饭。
面前两人是主子,也是恩人,她含泪道:“小人谢殿下提举之恩,定以此生护郡主周全。”
洛闻音皱眉,没计较这番发自肺腑的话,她要去梵真寺,简单叮嘱几句就走了。
古道两旁梅花开谢,春樱掩着绿意,稀落地缀满枝头。
落花铺了满地,随风卷上袍服,洛闻音抓起把残花,抛洒出去,好似空中下起粉白的雪。她想到年初挨着雪等待的身影,咯吱笑出声,山后斜阳横渡,燕岚应在何俨府上吃着热菜。
忽然传来声沉重地叹息,抬眼看去,一人从寺中走出,扶门怅然。
“阿姊!”洛闻音喊着跑过去,“你怎么在这儿,发生什么事了?”
多日不见,刘静姝满脸愁绪,抬头看她时挤出个笑:“父王的身体怕是不好了,我来上柱香给他祈福。”
上元后,太医屡次前往平德王老宅,老大王难过这关,众人心知肚明。
只是这氛围,洛闻音无法问别的事,好言宽慰几句,入寺去往那间竹屋。
屋内撤了火炉,摆上张四角方桌,桌上放一盘素点心,一壶山泉水。行念坐在桌前,与人谈笑风生,言语间双手合十,似乎在行道别礼。
进到屋内,洛闻音才看到门后席地而坐那人,不由笑道:“我还以为你不辞而别了,说好二月底走,今天都三月了,怎么还藏在这儿?”
一双狭长的眼勾起,金素钏起身。
她生得娇小,头顶只到洛闻音耳垂,许是曾在漠南草原流浪,五官里透出股坚韧,像一株在戈壁上顽强生长的野草。
“本打算今天去向殿下辞行,听师太说殿下要来,我便在这里等。”金素钏包了两块点心,“殿下如今身体大好,身边又有佳人陪伴,不枉我回来这一趟。”
看她挎起布包,洛闻音道:“你还没见过燕岚,太阳要下去了,不如去我府上住一晚,明早再走。”
“有缘自会相见。”金素钏洒脱地挥手,“披星戴月,朝阳追不上我。”
那身影隐于古刹间,行念依然合着双手,垂眼道:“殿下行色匆忙,必不会久留。”
洛闻音倒了碗水:“我来回答师太的问题。”
上个月行念到府中闲坐,再次提起卦象,并说此卦凶险异常,及早离京或可避难。当时她有所犹豫,没有直接给出回答,只说日后思定,再入寺拜访。
“是我该遭的难,离京也避不开。”洛闻音喝完水,“元正宴后,我的确写了请求离京的折子,但前几日烧掉了。”
行念拨动念珠:“殿下心中有人,但人生一世,比起为她人停留,更该为自己停留。”
天渐昏黄,橘色云霞溢流光,洛闻音捋动香囊的彩穗,拇指顿在燕子纹绣上。
抛锚的船在海上漂荡,没有人指引,找不到港口。
“阳春三月,贫尼要去踏青。”行念合上竹窗,“此去归期未定,殿下保重。”
一个两个都跟商量好似的,非要赶夜路,倒显得洛闻音像个送行人。她回到府中,还不到亥时,便沐浴更衣,坐在榻上等燕岚。
整整十日,这张榻上只睡一人。
等到红烛燃去一截,星辉铺洒进来,人还是没回来,洛闻音趿鞋出屋,直走到院中,对剥花生的云箫道:“去趟何府,把燕岚接回来。”
云箫刚搓掉手上的花生皮,柳映真就从前院跑来,她替身后人引路,一下台阶便道:“殿下,这是何尚书府上的管事,奉命前来......”
不等她说完,何管事拭着满头汗跪下:“事关郡主,请殿下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