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前,满桌菜吃了一半,何俨吃得高兴,拉着燕岚说些往事。
她本来是刀笔吏,因精通律法,一路做到刑部侍郎。宁泰十五年,洛宓遭人劫持,因反对皇帝大开杀戒,上书陈情,因此触怒龙颜,被贬到晋中道当了几年州长史,两年前因政绩斐然,得调回京,放在工部当个位高权轻的尚书。
何俨年过六旬,头发花白,说话时仍中气十足。声若洪钟,她举箸敲击着酒杯:“皇帝修仙,太女仁弱,嘉圣朝余威难寻。”
这是场家宴,无外人作陪,燕岚牢记洛闻音的叮嘱,滴酒不沾,听着这几句话探问道:“依尚书的意思,大越这艘船,该由谁来掌舵?”
“郡主想问秦王。”何俨喝了点酒,人倒还十分清醒,她敲着脑袋,“秦王能御三军,自然也能御万民,可秦王这艘船,得有人掌舵,否则不消别人撞,这船自己就能沉。”
燕岚心知这是在点拨她,颔首道:“尚书的教诲,卑职谨记于心。”
她们又聊了会儿,乐晗在车上放好茶水点心,进去告知时辰。
洛闻音嘱咐过二更天前回去,燕岚起身拜别,何俨惜才,又因入了水部替她惋惜,叫侍女拿来灯笼,要亲自提灯相送。
还没出堂屋,就见一群人推搡着进来,几个何府下人拦在前头,被三个男子推着走。
刘稷邺走在中间,嘴里叼着根草,他啐了口草渣,大马金刀地坐下:“何尚书请郡主喝酒,怎么不叫本王,是看不起本王吗?”
“时候不早了,下官要送郡主回府。”何俨指了指剩菜,“粗茶淡饭,入不得大王金口,改日下官做东,到酒楼里请大王吃一顿。”
刘稷邺长咳一声,另外两个男子上前挡路。他们是两个拜把子的兄弟,以前在街上横行,后来被收入王府,大哥取名飞虎,二哥取名飞熊,去年编入禁军担任校尉。
这两人带兵围过垂拱殿,让洛闻音不得不交帅印,燕岚不给好脸色,接过何俨手里的灯笼,把当初没骂沈修仪的话说出来:“好狗不挡道,天晚了,是看不到人还是怎的?”
话音落,乐晗已抢上前去,掰动两兄弟的肩,左右扫腿,将两人踢翻。
刘稷邺掀翻桌子,碗碟碎了一地。何俨看情势不对,立刻对身旁的管事耳语。
燕岚没动手,也没动嘴,水部郎中只比禁军校尉高半级,官阶相当,但郡主是从一品亲勋,要教训六品武官绰绰有余。
但平都王是正一品亲勋,爵高半级压不死人,这事要看谁捏着尾巴。
“给老子弄死她!”刘稷邺看着和那对走兽兄弟缠斗的乐晗,他恨死了这个曾捆他的人,“一个看大门的,敢对禁军动手,找死!”
燕岚避开地上的碎片,站到何俨前面:“如果秦王知道自己直管的亲兵被说成看大门的,不知要把这对野兽扔到哪个山沟里。”
那两人果然手脚慢下来,乐晗渐占上风。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不过睡了一觉,你说话竟然这么像她。”刘稷邺摸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本王就想尝尝别人的女人,特别是洛闻音的。”
他逼近一步,燕岚没退,弯腰拾起用过的银箸:“我不喜欢带把的。”
这话让刘稷邺想起穿裆而过那一刀,屈辱感让他涨红了脸,拔出腰间镶嵌满金玉的短剑。
何俨急忙拉开燕岚,双手紧抓住刘稷邺握剑的手:“几句玩笑话,大王大人大量,切莫放在心上,真见了血,陛下那里不好交代。”
可这把年纪哪里拦得住三十不到的男人,话才说完,她就被推倒在地。
“本王是独苗,谁敢动我?”刘稷邺猖狂地叫嚣,“老子一个男人,处处比不过洛闻音,既然动不了她,玩玩她的女人怎么了!”
燕岚小心搀起何俨,脑海里过了遍洛闻音教的擒拿招式,把银箸细的那头指向外:“私闯民宅,殴打四品大员,大王可真是个男人。”
何府下人们围上来,他们不能对皇子动手,站成人墙拦住剑锋。
乐晗将两兄弟打倒了几次,因不敢攻击要害,两人真跟虎熊似的,倒地又起身,和她来回过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