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黑夜下,空气落针可闻。过了一会儿,她忽然不笑了,因为在她笑盈盈说话时,竟注意到,自己的心也格外的乱。
心,病了吗?
黑夜像是掺了墨汁,浓稠迷人眼,昏死的人的确昏了过去,但断断续续的声音传入耳里,还是激起了他的神经。
挣扎着,地上的男人睁开了眼。
宣梦得苟延残喘般呼吸,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很紧张,时时听着周围一切的动静。很快他发现,这里来了个女子,余光注意到少女发上戴了个蜻蜓簪,宣梦得对这簪子有些印象,他记得,最先帮薛子义的就是这个小姑娘。
她怎会来此?
疑惑一瞬,紧接着,他慢慢听明白了经过。不过这些他不在乎,宣梦得眼球轻轻转动,落到数丈外。
那里是他的护卫,可惜,一刻钟前因不敌穆蔚生死去。
现在,他只有一人了。宣梦得想,他不能坐以待毙了。
想了一下,他就摸了摸发髻,拔出发簪,转了一圈视线,最终落到两道人影身上。
提着簪,他不顾一切地冲上去。
楼婈婈听到动静,回看一眼,一下,心跳的更烈了。
“小心!”
可下一瞬,“唰”地一声响,那脚步声蓦然停了——
一把软剑,直直插入了男人的胸腹。
宣梦得瞪大了眼,眸中满是不可置信,“孽种,我就不该……”话没说完,他身子全然支撑不住,倒下。
楼婈婈恍惚一瞬,瞳孔凝滞。
这一瞬,说是内心翻涌着惊涛骇浪也不为过。他说什么?
她呼吸凝住,眸色一沉,朝着倒地的男人而去。
楼婈婈垂眸,将行凶的簪子扔远,一字一句问道:“你把话说明白?什么叫孽种?”
“呵呵,”男人嘴里吐出一口血,说:“你还……不知道吧,他……他就是个孽种。”
穆蔚生的身世除了有系统这个金手指的她知道,男女主都不曾得知,一个配角怎会知道?
一种从未有过的想法浮现,楼婈婈揪住他的领口,一手指着自己的裙摆。
“这是什么颜色?”她问。
男人笑了一声,牙齿上沾满了血:“他连不能辨色都告知你了……呵呵,你既已猜到为何还要问我……嗯?”
轰隆!
雷声落在心间,楼婈婈恍惚失力坐在了地上。
原来他就是穆蔚生的亲爹!
“你既心悦于他……那我便告诉你,你离他越近……总有一天,会死的……和他亲娘,养父一样,死无、葬身之地!”
“早知今日,我必然不会生下这个……孽种……”
话音落,男人身体卸力,闭了眼。
暗红的血晕开阵阵涟漪,楼婈婈垂首坐在阴影里,红了眼眶。
穆蔚生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怎么哭了?”
“我没哭。”楼婈婈嘴硬说,“也不是因为他。”
“嗯,我有个礼物要送楼姑娘。”
“礼物?”为何忽然要送礼物?
“闭上眼。”他神色平静。
楼婈婈愣了一下,隐隐觉得他眼中有股捉摸不定的意味,她不知为何,却还是闭上了眼。
夜色寂静,忽而,唇上传来一层温度。
像是冰凌擦过肌肤,他的吻冷而温柔,蜻蜓点水后旋即离开。
刹那,楼婈婈心跳错了节拍。
她微微颤睫,想抬眼看他,但面前的人却阻止了她的动作。他的手也有些冷,异于常人的冷。
空气有些太安静了,竟莫名有些不安。
楼婈婈轻抿了下唇:“别离开我好吗?”
穆蔚生没回答。
夜寂寥,似有光亮从眼前滑过,楼婈婈睁开眼。
一切不对劲的情况都是有迹可循,比如说眼前,穆蔚生不知何时取下了耳上的绿松石耳坠。
她第一次见他摘下那耳坠,也第一次见如此漂亮的耳坠竟还能打开,她的视力很好,所以一眼就看见内里是半个指甲大小的黑色药丸,结合系统给她的任务,成分是何,不言而喻。
楼婈婈第一时间是气愤的,但转而再也抑制不住情绪,哭的不成样子。泪水肆无忌惮地滑落脸颊,她说:“活着好吗,算我求你。”
穆蔚生抬起手,为她拭泪。
为了今日,他等了太久,也筹谋了太久。
他本不该降生于世间,而今,想杀的人都已杀完,这世间于他而言早无意义。
他松手,怔然看了看地面。
若说唯一的变数,便是楼婈婈,他其实一直没读懂她,但现在,好像都不重要了……
他将药丸放入口里。
与之一息,楼婈婈甩出一根银针,搂住他,加深了两人蜻蜓点水的一吻。这个吻刚开始一切都是正常的,可很快,穆蔚生感觉到那根毒丸不知何时竟被对方渡在了口中。
他身子一僵,猛然松开她。
“错的不是你。”楼婈婈吐出毒丸,“如果不知要怎样活下去,接下来……能不能为了我活?”
开机了一晚,电量总有耗尽的一刻,楼婈婈自然是想坚持下去的,但没办法,她必须要休息了。
蜻蜓簪簌簌滑过耳畔跌进怀里,穆蔚生托住少女的后腰,感受胸腔内的心跳肆意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