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府内茶香四溢,上好的碧螺春经水冲刷后散出清冽香气。
林兆之将茶杯满上,推到对面人前:“尝尝,才得的一块茶饼。”
对面人接过茶水,没急着喝,反看着林兆之问:“林大人的账填平了?竟还有功夫请我喝茶。”
林兆之不紧不慢的给自己也沏杯茶,对这个问题同样不急:“楚公子最近没休息好吗?怎么脸色看起来这样差。”
楚元赋摸摸自己脸,就着茶水倒出得影像看一眼自己。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眼下还抹了淡淡的脂粉来掩盖气色。
“楚大少回京就叫你这样...”林兆之放下茶壶,唇角带笑:“难眠?”
楚元赋嘴角无意识向下撇了撇,抬眼看林兆之:“ 怎么?林大人就睡得很好吗?”
侍女在一旁举着扇轻扇,窗外蝉声无止尽地叫。
树叶摩擦声与水沸腾声荡在耳廓。
“正是睡不好,这才请楚公子来一叙啊。”林兆之端茶轻抿一口:“听闻楚小姐腿不能动弹了?”
“林大人消息灵通。”楚元赋眼神一暗:“我阿姐的事情你倒是清楚的很。”
林兆之笑道:“怎么敢不清楚,等楚小姐再找人来刺杀我吗?”
“林大人慎言,家姐如今连床都下不了,怎么找人刺杀你?”楚元赋拧眉:“胡话也要有个限度。”
“不是楚小姐,那就只能是楚公子你了。”林兆之看一眼楚元赋未动的茶水:“楚公子为何深夜派人来我府中刺杀?”
“哪里的道理?你府中的刺客就一定是我楚家人做得吗?”楚元赋折扇扔在桌上,饶有兴趣地盯住林兆之:“还是说林大人有证据。”
林兆之不语,扭头看向身侧扇风侍女:“春雨,箭呢?”
侍女行礼退下。
没了侍女送来的清风,楚元赋觉得空中都更燥热了些。
他拿起桌上折扇给自己扇来风,看着面前的林兆之,不知他在打什么主意。
“贤王认罪伏诛,”林兆之手转着茶杯,垂眸看茶水旋转出一个旋涡:“楚公子怕是不知他死前交出了份叛党名单。”
“......”楚元赋摇扇得手一顿,脸上的紧张一瞬而逝:“什么意思,难不成我们楚家也在其中?”
他问这话便是明白楚家不可能在这名单之上。
若是真在此名单上,楚之秋也不会被赦免回京。
“楚家不在名单之上。”林兆之停下手中动作:“我自记着与楚公子于我之恩,怎会叫楚家涉险。”
楚元赋更不明白林兆之要说什么了。
他一脸狐疑:“林大人想要我做什么?”
“楚公子说这话便是见外了。”林兆之再次将茶推到楚元赋面前:“善缘结善果,此事该感谢的是那时送我一饭的楚公子。”
楚元赋端起茶,却不送入口:“林大人直说,何必搞这些弯弯绕绕。”
林兆之看着他,才张开嘴,送箭的侍女来了。
侍女捧着盘子,盘中正放着一支断箭。
楚元赋扫那断箭一眼:“这便是林大人的证据?”
断箭躺在那里,也看不出什么与平常箭的不同之处。
林兆之拿下箭来,握住断箭处,箭矢尾部白羽下正刻着贤王钢印。
他递给楚元赋:“当日贤王已在狱中写认罪书,如何有能耐派刺客来我府中?”
“那也不能说就是我们楚家派来的吧。”
等的就是这句话。
林兆之给侍女使了个眼色,侍女转身向外去。
“不巧,我正有侍卫在树上守卫,叫他碰巧抓到了。”林兆之目光落在楚元赋迟迟不喝的茶水上:“这是下头新供上的碧螺春,味道不错,楚公子真不尝尝吗?”
在他的目光之下,楚元赋终于小抿一口:“是不错。”
侍女才离开不久,易宫便提着一具尸首来了。
如今正是夏日最热时段,尸首放了几日,早有味道。
楚元赋才下口的茶水差点吐出来。
“林大人这是什么意思?”他以袖掩鼻,即使如此也隔不开一个劲儿往鼻子里钻得尸臭味儿。
林兆之闭了闭眼,也被这股味熏到眼睛。
易宫下半张脸包得严严实实,一点没露出来的空隙,半点不给臭味往鼻中钻的机会。
效果微乎其微。
他只能忍着臭,一把扒开尸体的夜行衣。
锁骨之下正刺着个醒目的刺青。
“...”楚元赋也看到了那个刺青。
的确是楚家的死士。
林兆之见他看着那刺青不再说话,挥手叫易宫下去了。
易宫皱眉,十分命苦地拖着尸首又下去。
“不知我做了什么,竟叫楚家派人来警告。”林兆之下意识想去端茶,可鼻腔还残留着尸臭的粘腻感,他刚伸出的指尖收了回来:“我自然信不是公子你,不过楚小姐怎么做事都不与你商议?”
楚元赋眉尾一跳,对林兆之这明晃晃的挑拨离间想忽略却没过心里的那坎。
林兆之挑拨到他心坎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