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些很好的人,”提起家人,男孩变得眉飞色舞起来,“担当父母角色的是一对年轻人。他们没有结婚,但他们是一家人。”
“听起来很奇怪。”萨菲罗斯点评道。
“或许吧,”男孩说,“我还有一个小一岁的妹妹,大我两岁的哥哥。妹妹是寄放在我们这的,哥哥是收养的。”
“你们感情很好?”
“像正常家庭一样,有些摩擦和挫折;是的,我们感情很好。”
“真好啊。家里是开酒馆的?”
“你调查过了?(萨菲罗斯点点头,问过你工作过的地方)金钱的力量是吧,我不怪他们。怎么说呢,母亲经营着一家酒馆,父亲在做快递的生意。”
“我明白了。你是怎么会在这里的?”
“也许是世界线跳跃、平行时空什么的,我不知道。”
“你的叔叔?他呢?”
闻言,男孩停了下来。
“他是你今天最大的奖励。”男孩似笑非笑地说。
接下来无论萨菲罗斯再如何询问关于叔叔的事,男孩都拒绝回答了。
“还有,”男孩说道,“我要叫你萨菲。”
“抱歉?”萨菲罗斯皱起眉。
“萨菲,这名字都可爱啊,”男孩看似随意地说道,一只眼睛偷偷观察着萨菲罗斯的反应,“你忍心用绕口的名字,吓跑想要亲近你的人吗?”
“然后就是,”男孩撅起嘴,“我都叫塞斯了,同为萨菲罗斯,不准你用四个字。”
“你会同意的吧?”他小心翼翼地说。那眼神让人根本不忍心拒绝。
后来萨菲罗斯认识了一个人。这个眼神也有了自己的名字——“狗狗眼”。
“……可以。”
今天,他失去了自己的名字,萨菲罗斯悲哀地想。
“你好重,萨菲。”
“这是这个身高的正常体重。”
“啧。”
“你也会这么高的。”
“讨厌你一秒钟。”
还被嫌弃了。
***
他们赶在暴风雨来临前到了瓦伦丁的宅邸。
塞斯累得气喘吁吁;但一旦到了家,他就像一只永不停歇的陀螺、或者永远充满精力的百灵鸟,在四周跑来跑去、快速游走。
萨菲罗斯站在门口,打量着屋子。塞斯说的不错,瓦伦丁的家在村子的最边缘,与其他所有人都隔了一片小树林。
“这里原来是一个老鳏夫的屋子。可怜的老人去世后,房子就归了村子,”塞斯解释说,“现在村长把它租给我们了。”
“这是你的化妆包吧?”这么想着,塞斯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递给萨菲罗斯一个包裹,“看来他们做到了。”
他瞥了一眼把压在包裹下的纸,随手放在玄关的抽屉里,警惕地往窗外看了看,拉上了窗帘:“叔叔还没有回来。麻烦再等一等。”
“不用换鞋。盥洗室在左手的第二个房间,想要卸妆或者别的请随意,这里晚上没人来,也没有夺人之美的习惯,不用担心村长,”塞斯一口气说道,听得萨菲罗斯晕晕乎乎的,“茶还是咖啡还是水?”
“都可以。”萨菲罗斯说道。
“那就茶了。”男孩很快下了判断。
萨菲罗斯走进屋子。
房间不大;客厅里摆着一张大桌子,看得出兼具了餐桌的作用。厨房是开放式的,男孩在灶台前煮着茶。窗台下格外摆了两张椅子和茶几,靠墙是一个塞得满满当当的书架。主人家似乎搬来还没多久,仅有些陈旧的、可靠的、不知用了多久的大型家具,但架子上摆放的鲜艳的粗陶杯子和插在铁质罐头里的无名花,已经开始彰显出主人的独特品味和生活情趣。
萨菲罗斯想了想,决定把伪装卸掉。特别是碍事的假发。
几分钟后萨菲罗斯从盥洗室里走了出来,他换了件干爽的衬衫,如瀑的银发随着他的走动摇曳。
很好,发质没有受损。要是有了压痕,他就需要想想怎么应对难缠的宣传部了。
“好长的头发。”塞斯啧舌道,他在客厅的大桌子上摆了一杯茶,示意萨菲罗斯坐下。萨菲罗斯注意到那正是架子上一排的粗陶杯子中的一个。红色的杯子上画着黄色的郁金香。
“它看上去比海报里的还长。你为什么要留长发?不管是打理还是任务都不方便吧。”
“有研究表明,看到一个人从战场上下来,而他的头发不沾一点血迹,能极大鼓舞士气。”萨菲罗斯用食指缠绕着发梢,慢吞吞地说。
塞斯狐疑地看着他的动作。良久,他说:“就当是这样吧。我去准备晚饭,有什么忌口吗?”
“没有。”萨菲罗斯觉得没什么好愧疚的,他说的是实话,不过真相不只如此罢了。
男孩的言行举止表明他已经离开实验室很久了,没必要让他回想起来。想起宝条、手术刀和训练,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
雨下了起来,噼里啪啦地打在玻璃上。
文森特·瓦伦丁还没有回来。
不用担心叔叔。说话的时候,塞斯正在切一颗土豆。
他拒绝了萨菲罗斯帮忙的提议,说怎么能让客人做事。于是萨菲罗斯被赶到了书架边上。
书架上的书很杂,它们看上去比这座屋子年龄还大,与新家充满了格格不入的气息。
萨菲罗斯飞快地瞥了塞斯一眼。男孩正哼着歌,铁锅咕噜咕噜地伴奏着。
《如何成为英雄》、《经典诗选》、《米德加城市发展史》。
《生物化学》、《宇宙》、《基因论》。
萨菲罗斯越看越不可思议。有些书他也读过,作为教材。更多的据他所知,也只有专门的科研人员才会阅读了。无论如何,它们都不应该出现在尼布尔山区一个小村庄的普通猎人家里。
萨菲罗斯随手抽出一本《我们为什么要睡觉?》,坐回位置上,就着茶看了起来。
雨还在下着。绵延不绝的雨声里万物寂静无声。
炉火烧得正旺,铁锅里炖菜开始散发出迷人的香气。
男孩换了一首曲子,继续哼唱着。
萨菲罗斯在看书。书页有些泛黄了。
他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和自在,慵懒得想睡觉。
那间空荡荡的单身公寓逐渐离他远去。
也许,家应该就是这样的吧。
忽然,门口传来一阵响动。
萨菲罗斯猛地从幻境里惊醒了。
男孩从厨房探出头来,边走边用围裙擦手。
玄关传来对话的声音。
“我回来了。”是个低沉的男声。
“欢迎回来!叔叔,外面雨下得大吗?快去换衣服吧。”塞斯说。
“我会的,”声音一顿,“有客人?”
“绝对意想不到的客人。”塞斯压低音量。
萨菲罗斯再也看不进去手里的书了,他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往门口张望。
正巧男人也走了进来,看见萨菲罗斯的那一刻,他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