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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今日,萨菲罗斯也无法准确形容出男人的表情。
错愕,愧疚,惊异,欣喜若狂……如此复杂的情感,竟然能同时出现一个人的身上。
“您好,我是萨菲罗斯,冒昧前来拜访,真是不好意思。”
萨菲罗斯站了起来,彬彬有礼地说着社交辞令。
男人倒退两步。
萨菲罗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他知道自己很有名气,其他人也很怕他。但最近对他的反应都是怎么回事?
“叔叔,这是萨菲罗斯,叫他萨菲就行。萨菲,这是我的叔叔,文森特·瓦伦丁。”边上的塞斯说道,用胳膊撞了一下文森特,“快问好啦。”
“幸会,我先去换衣服。”男人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
萨菲罗斯疑惑地看向塞斯。塞斯一摊手:“叔叔很内向的,习惯就好。”
“但是你要相信,他可能是世界上最爱萨菲罗斯的人之一了。”
“无论哪一个。”
塞斯看着文森特消失的方向,微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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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森特掬了一捧水。
温热的水在金属的爪子间穿过,冷冰冰的。
镜子中的他是如此狼狈。因为突如其来的暴雨,他全身上下都湿透了。
难以想象他与那个孩子的第一次见面竟然会以这样的姿态。
他会给那个孩子留下坏印象吗?
文森特不由地想。
那个孩子——不,他已经是一个男人了。
漂亮,充满自信,还有无法忽视的、锻炼地极好的肌肉下的危险性。
他站在那里,满足了文森特对一个优秀的年轻人的全部想象。
文森特已经在海报上见过他了。但当真正面对他时,文森特仍觉得现在自己的手在激动地发抖。
这也无比清晰地提醒他:在他本能看见的地方,男孩已经长大成人。这个认知令他心碎。
你在动摇些什么?卡奥斯咯咯地笑着。
闭嘴。文森特在脑海里低声道。
一股子讨人厌的臭味,尤其是那个大的,闻起来真是令人想吐。卡奥斯自顾自地说道。
吃掉他们!吃掉他们!地狱犬龇着牙。
我说闭嘴!文森特吼道。
不高兴了?卡奥斯假惺惺地说,我们迟早会解决这个问题的,到时候你该怎么办呢?
它的声音听起来似乎还有一丝柔和,但文森特知道,这个家伙从来和怜悯没有关系。
我会妥善解决的。文森特生硬地说道。
卡奥斯又嗤笑了起来。你在盥洗室里待的太久了。
快去见他啊,文森特,你已经逃走一次了。
这一次,你还想逃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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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分钟后。
萨菲罗斯借着翻书的机会,偷偷观察着坐在他斜前方的男人。
文森特·瓦伦丁换了一套更居家的常服。没有斗篷的遮掩,他发现这个男人非常年轻,不超过三十岁。
猩红色的眼睛,略微凌乱的黑色长发,倒是很符合怪物猎人的身份。
男人一言不发地护理着武器,仿佛没有察觉到萨菲罗斯的窥视。
所以为什么塞斯会这么说呢?萨菲罗斯一边喝着茶,一边想。
气氛有些尴尬。他们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萨菲罗斯有点想念安吉尔。他拒绝承认他也有一点想念杰内西斯——这人嘴里不是LOVELESS就是毒液。
他只好低头搅着粗陶杯子里的茶。书他已经看完了,他懒得起来再拿一本。
文森特还在保养武器。从他略微颤抖的手指来看,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没有看上去那么冷静。
厨房里传来一阵蔬菜被齐根切随的脆响。
就在萨菲罗斯以为他们之间的沉默能持续到永久的时候,瓦伦丁忽然开口道:
“今天的天气真是糟透了。”
声音消逝的太快,萨菲罗斯只从男人躲闪的眼神中找到痕迹。
“是的?”萨菲罗斯不确定地说。据萨菲罗斯匮乏的寒暄知识来看,这应该是聊天开始的信号。
萨菲罗斯耐心地等待着男人的下一句话,然而男人紧紧闭上嘴,留下更多的寂静。
好吧,轮到我了,萨菲罗斯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瓦伦丁先生,您现在在从事什么工作?”他尽可能地用一种轻松的语气问道。
“帮村里狩猎怪物。”男人局促地说,“还有,叫我文森特就行了。”
“好的,文森特,”萨菲罗斯改口道,“你对尼布尔地区的怪物分布有什么了解吗?”
文森特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萨菲罗斯友好地解释道:“好歹我是记者身份来到这里的,今天晚上留下了的名义也是‘与文森特·瓦伦丁相谈甚欢’呢。”
他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记者专有的、能令任何被采访者畅所欲言的微笑。
很显然这个微笑发挥了它的作用。
文森特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
“在尼布尔山脉的东侧——”以这句话为开端,文森特一五一十地讲了起来。
萨菲罗斯认真地听着,并适时提出几个问题。
文森特的叙述方式十分特别:很少人能做到在临时讲述一件事时,兼备清晰的逻辑顺序和详略得当。缺点是不够富有故事性,不过萨菲罗斯不在乎这一点。
在采访的结尾(就是采访),文森特瞥了萨菲罗斯一眼,问道:“你是怎么来这里的?为什么还借了一个记者的身份?”
停顿了一下,他接着说:“你是怎么认识塞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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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塞斯准备好晚饭的时候,他们已经完成了基本的信息交换。
但也仅仅是萨菲罗斯的来因与到这里之前的经过。关于文森特·瓦伦丁这个人的来历,萨菲罗斯仍是知之甚少。
或者说,他是越聊越疑惑了。
“叔叔,把你的宝贝家伙什收拾一下,吃饭了,”塞斯戴着一副满是小花的隔热手套,端上了一盆炖菜,“你们竟然能从尼布尔的怪物开始绕,真是一个敢问,一个敢答啊。”他好笑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