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回过头来,反而笑了,“榛野先生留步吧。”作势要走的芹泽忽然定住,看着他,郑重地说道,“我的侄女,雪穗就拜托您了。”
“……抱歉。”
“为什么道歉?发生意外并不是任何人的错。”
即使不是面对司令官,榛野烈也是严肃以待,“无论是作为上司,还是丈夫,我都没有尽到相应的责任,给她带来了无可挽回的伤害…”
芹泽和也听完,只是抿着唇瓣点头。好一会儿,才说话,“实话说我对榛野先生不感兴趣。”
榛野烈微怔。已经很久没人这样和他说话了。
“我只是相信雪穗。”男人说道。这位芹泽先生很有经验的样子,抬头看向空无一物的天花板,“无论是光还是雪穗,这样的人决定的事都无可更改,更无人能试图蒙混过去,凡人对顶级天才的认识还是太局限了。”
窗外的天色渐暗,陆续亮起的街灯五颜六色的,生活气息十足。
“那个孩子一直以来都精准而‘急切’,像是被什么在追赶似的废寝忘食,对积攒资历和晋升无益的事情根本不会分给一点多余的心思,包括她父亲在世的时候,没有人能理解未来光明一片的天才究竟有什么必要‘急功近利’,”芹泽和也的脸窗前的光线下看不真切,他侧过来轻笑道,“现在我明白了。”
“她是想到榛野先生身边来对吧。”
榛野烈沉默。
再开口时声音沙哑,“我们…那时并不相识。”
“我只是从结果得出的答案。”芹泽和也耸耸肩,“我又不需要上法庭,也拿不出证据。”男人将手插在兜里,无所谓似的说,“但是谁知道呢?这些天才的脑子总是叫人看不透。”
“雪穗既然这样做了,那必然是在对一切都清楚的情况下选择了榛野先生,”不等榛野烈接话,芹泽先生就迈开了步子,“所以我不会责备您。”
“只是这样。”男人简单解释了下缘由便摆摆手离去。
目送对方进入电梯,榛野烈缓缓舒气,望向窗外。
不知站了多久,安静的楼层一段嘈杂。他快步向病房方向走去,只听守卫握紧枪杆高声询问,“发生了什么?”
走到门口时正撞上面带急色的女助理,顿了顿,道是,“教授醒了!我现在去请医生过来。”
这位脸色阴沉的军官先生瞳孔微缩。
……
“雪穗小姐?”
“该换药了,”特级病房的护士都温声细语,服务态度和耐心十足,在这位受到严密保护的病患面前更是如此,轻轻的、反复唤着对方的名字,伸出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雪穗小姐,您能听到吗…?”
靠在柔软的枕褥里一动不动的女孩才回了神似的,慢慢抬眸,黑瞳中满是茫然。
“现在开始取纱布,可能会有点不适,疼的话可以动动手指,我会轻一些……”
透过百叶窗缝隙看到这样的景象,两个人无言的沉默了好一会儿。
苍边树心里也不好受,“……医生有说什么时候会恢复吗?”
榛野烈摇头。
“这几天已经好一些了。”
见过女孩刚刚苏醒时的模样,对周围的事物没有反应,那双曾经里灵动的黑色眼眸像是一面镜子,整个人宛若一尊没有灵魂的日本人偶,任谁的期待值都会跌破底线。
又过了几日稍好了些,虽还是不会说话,整日里无神地盯着空白处发呆,好歹对自己的名字还有反应,能理解一些简单词语,现在恐怕记忆也是一片空白……
“慢慢来吧,”树轻轻拍拍老友的肩膀。这段时间以来,面上看着没什么,原是乌黑的两鬓参杂了不少银白,他也没有心思再去染回来,眼中不缺少疲惫。
除了亲近的少数人,一般的探视都是拒绝的。
送走了老朋友便又剩他一个人。
病房里温暖如春,榛野烈在床边的椅子落座。刚换过纱布的女孩被安全柔软的面料包围着,望着天花板出神。特级病房宽阔的床更显得女孩的小只,短时间内变得如此瘦弱,不必一阵风吹就随时能飞走似的。
他轻轻拿起妻子的手,纤细得不敢用力,这般直接的触碰才叫女孩有了反应,回头看过来。
不带任何情绪的陌生。
轻轻捏了捏,感受到温度,榛野烈替她拉上被子,放好。
人在极端时候甚至会想开玩笑。
“要不我也去考一个介护证?”他喃喃自语。
又被自己气笑。
可惜无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