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决定就不再回头的性子,他只需要安安静静的,慢慢将这段时间得到的一切悄无声息地消化掉,就像是一个充满年轻幻想的短暂梦境,偶尔拿出来想一想,还能自嘲地笑一笑。
偏偏惠美那家伙故意拿话头来他面前表演。让他听闻早已放手的女孩晕厥送医的消息,夸张的演技让人一看就假,榛野烈笃定她不会有事,他对重要人物保护这套很熟悉。
不可否认的是,他也不是全然无动于衷的。
冷静下来想想,从来不信什么爱情的榛野烈,一时想到时不时上新闻的离谱男女和从古至今为爱殉情的传说(日本这样的传说还真不少),把那些形象往女孩身上一套,竟看不出什么违和感……?
“……”,太可怕了,榛野烈觉得这短短一年经历的事情让他也变得奇怪起来。这位面露嫌弃的老将军靠在浴缸里,独自低语着,“……那家伙脑袋不正常”。
临近年关,又是好一段时间不得空闲,榛野烈每次忙完才想起一直被搁置的事情,又无可奈何。教授小姐那边彻底过起了深居简出的日子,莫说像从前那样隔三差五出去打牙祭,大半时间都泡在闲人勿扰的研究所里,几次都差一点堵不到人。
好不容易步入新春假期无所事事的休息了两天,骨头都要散了。榛野烈一觉睡到天亮,屋里静悄悄地,正要打开电视机打发一下时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消息便改了主意,换了便服出门。
过了不久,望着眼前抬头望不到顶的大楼,看起来比司令部还要宏伟的门牌上写着“光核工业科技株式会社”榛野先生嘴角微微抽动,看向身旁。石田诚摊了摊手,“教授除了研究所就只在这里活动了,今晚刚好是年会。”
出示了证件之后某防卫队参谋及其同伙顺利的进入了园区,进入大楼并成功混进工作人员电梯,特殊部队出身显然给了他们不被发现的应变能力和心理素质(厚脸皮程度)。
一路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内部通道,直到被一道厚实的密码锁拦住才被人发现。毕竟不是来砸场子的,正要针对寻人迷路还是商业间谍“狡辩”时事情有了转机。
“两位是来参加晚会的,”一道声音从后面传来,嘈杂的人声霎时收拢,纷纷往两边让出一条通道,露出来人的脸。男人看着不过四十出头,短发梳得一丝不苟,合身的定制西装显得很有精英成功人士的气场,他看了看手表,“现在时间还有点早,榛野先生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参观一下里面,请让我来带路吧。”
人群散开,方才拦在面前的大门也应声而开,对方做了个“请”的手势。
今天真是有够幼稚的。
榛野烈这么想着跟了上去。
某种意义上尽管没见过面,两人却都相互有所了解。通道两旁是展示用的橱窗,比起产品更接近技术本身的产物,芹泽和也的微笑很干净,没有太多商业化的疏离,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要找雪穗的话还得等一等,那孩子不到最后一刻是不会从实验室里出来的。”
“今天突然到来失礼了,本来择日正式访问的,不巧我那边没个消停的时候,”脱下制服被私下里招待的时候,榛野烈显得客气多了。
余光落在这位和气的CEO身上,他甚至开始介绍起了窗子里的产品。这份胸襟简直令人感慨,榛野烈只知道如果双方立场调换,他的拳头立刻就会落到自己身上!
“榛野先生的忙碌相信每个人都能理解,”芹泽和也失笑,“您客气了。”
“不必在意这些,”男人解释道,“自打兄长,也就是雪穗的父亲去世之后她就出了国,若非必要几乎不会主动联系,就算是我也很难和自己的侄女见上一面。初时听闻她结婚的消息还是在另外的渠道获知的,不过就我个人而言还是很想和榛野先生会面的。”
“那想必是让您失望了,”榛野烈步履丝毫不乱,随口答道。
“恰恰相反,我反而理解了,”芹泽的笑得更真实了些,“毕竟优秀的人总是无法掩盖的。”
“哪怕是个糟老头子?”榛野烈挑眉。
芹泽和也摇摇头,转而说起不相干的事,“我和兄长光是双胞胎,可只有他是特别的孩子。他太特别了,以至于小时候的我完全不能够理解这样的存在,明明共用一张脸,他却无所不知一般,‘高高在上’的模样实在是太令人厌恶了……”他顿了顿,接着道,“以至于我做错了很多事。”
“或者说,我眼睁睁的看着它发生了,却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才想明白。”
“这样的事情太多了,我很抱歉甚至不能一一描述,直到现在也是,”很难想象到达今日地位的男人在说到已故兄长时,带着深深的遗憾和怅然,“天才的世界与凡人相去太远,人们只看到他的风光,而忽略了那同样带来过量的、无法想象的痛苦。”
芹泽和也闭上眼轻轻叹息,平复了有些激动的情绪,“我很感激雪穗,她的出现让光最后的日子终于有了类似常人的活力,他们两人是唯一可以相互理解的存在,不过也到此为止了。”
榛野烈能感受到男人眼神很真诚,“不得不说我一直忧心雪穗会走上和光一样的道路,那孩子甚至更加的固执,天才的光环只会让她越发被孤立,最重要的是她对此全然不在意,这是很可怕的一件事。”
榛野烈沉默,过了一会儿,才说,“这和我说又有什么意义呢。”并不是他造成这一切的。
“我没有任何强迫您的意思,请不要误会,”芹泽意识到并低头道歉,“雪穗的确和常人的认知不一样,给您造成的困扰,我深表歉意。”
“只是作为这孩子名义上的大伯,我难免还是会偏心于她,”芹泽和也苦笑道,“可能这也没多大作用,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就像兄长那时一样,我总是无力阻止。”
“只是我想,如果有人能改变这条诅咒的话,”芹泽先生抿着唇,千言万语最终也只化成这么简单的一句话,“那一定就是榛野先生了吧……”
榛野烈不知道这是怎样一种心情,让一个男人对另一个陌生人低声‘请求’。此时此刻,他失去了所有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