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阳光不解:“咖啡不是由随身侍者添加的吗?”
助理把夏阳光后脑勺一拍:“亏你还出去走了一年,没见过世面的!最后这道咖啡消食的,和平时添的那些咖啡豆子不同。”
夏阳光听完点头:“哦。”
“哦个屁!”助理又把夏阳光后脑勺一打:“阿光,你是不是紧张啊?要是紧张还是我自己去送算了。”
夏阳光当即摇头:“不紧张。”
夏阳光觉得,只不过送一个托盘,两道甜点,有什么好紧张的。
待到时间差不多了,夏阳光就笑意满面地将托盘送过去了。
夏阳光缓步走着,目不斜视,脸上保持笑容,直到走近了最前面的主餐席,望见左男右女两个模糊的轮廓,他一直是心态平和的。
夏阳光听见左边那个男人,应该就是颜三公子的男人说:“都说美国菜就是汉堡,英国没有菜,法菜却丰富,法国的东西也浪漫,但其实法国的东西是一点也不浪漫的,包括法餐,其实味并不觉好。”
坐在右边的女人低着头,正用刀切着盘子里剩下的那一丁点不吃的奶酪,笑说:“味道不好,那你今晚还安排法餐做什么?”
夏阳光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忽觉视线破穿船顶,望见夜空闪电霹雷。
左边的男人就笑得更温暖的,声音里的热切,连夏阳光都能感受到:“法国的东西虽说不浪漫,但我难免私心,想人云亦云同你浪漫一回。”
呆愣的夏阳光将到此时才反应过来。他缓缓低头看下去,一寸一寸地打量阮媛媛。
阮媛媛的头发完全挽起来了,梳成精致的发髻,但这种发髻没有刘海,也不遮挡两颊,需要额头漂亮脸也瘦的女人才担当得起。
阮媛媛梳这个发髻很漂亮。
阮媛媛还穿了一身希腊式的晚礼服,这种晚礼服也很出彩,但同时需要身材极好的女人来穿。因为礼服V领,所以穿它的女人要脖子长,锁骨优雅;礼服无袖,所以女人必须瘦臂;礼服长长垂尾,所以女人得要高个;还有礼服是裸粉色,女人要身材瘦且匀称,不然显胖或者显得不协调,更关键的是,这种颜色必须肤白的人才衬得出来。
阮媛媛穿着这样一套订制晚礼服,美若天仙。
早说过了,她是女神,
只是女神旁边坐着男神。男神也穿着高档的订制西装,在他的私人游艇上宴请女神,花许多钱准备一席法餐,厨师和食材一起空运而来。男神目光紧盯女神,一举一动皆是那样优雅,就连他身前的刀叉数套,也是次序不乱,用途不紊,毫厘不差地摆在它们该放的位置。
而他,夏阳光,紧了紧喉咙,僵若机械般将两盘甜点递给女神男神。
接着,夏阳光喉头滑动了一下,问道:“你好,请问……两位餐后是否需要咖啡?”
夏阳光说完话,看见阮媛媛很快就抬了头。在她的目光里,先是飞速闪过一丝惊悚,接着……似乎有内疚?阮媛媛把头低了下去,本来握着刀叉的手,也放下刀叉,缩至胸前。
不知道为什么,夏阳光觉得阮媛媛眸中那丝惊悚异常刺眼,哪怕它只是一闪而过,却刺痛了他的心。
少年还是太嫩,且血气方刚,夏阳光半难过半赌气地对阮媛媛说:“媛媛,原来你姓阮啊!”
紧接着,夏阳光笑了几声,愈发凄凉。
阮媛媛始终低着头,不敢接话。反倒是坐在餐桌另一侧座位上的颜征民打量了夏阳光须臾,接着,颜征民眨眨眼,笑了笑。
颜征民这一举动被夏阳光捕捉到,夏阳光只觉血“唰”得一下就上头了。
夏阳光伸手越过烛台,去抓阮媛媛的手,阮媛媛一双柔夷本能地闪避,桌上的碗碟刀叉哐当哐当响。她不得不抬起头,惊问:“阳光,你做什么?”
夏阳光气得鼻孔哼哼出气:这样情况了,她还问他做什么?做什么……
夏阳光脱口而出:“带你走!”
阮媛媛听了一咬牙,刚想暗骂一句“简直是胡闹”,就听见夏阳光的声音又飙起来:“怎么,不敢走?”
阮媛媛侧过头,发现颜征民也站起来了,明知故问道:“媛媛,这是怎么一回事?”
也许是夏阳光将阮媛媛的手掐得太紧了,她一时无法正常思考,脑子里嗡嗡的,都想着夏阳光那句话:怎么,不敢走?敢不敢走,敢不敢走……
阮媛媛也是糊涂了,自己安慰自己,反正协议也签完了,她这会走也没什么。阮媛媛便没有理会颜征民,只冲夏阳光说:“走哇,我有什么不愿意走的!”
阮媛媛说完反客为主,她前夏阳光后,她拉着夏阳光离开。
也许是阮媛媛和夏阳光的步伐太匆忙了,亦或许是宴会厅里的宾客目光太过灼热,反正两个人一路走,一路撞到椅子桌子,乒乓乒乓,不知狼狈的是谁。
阮媛媛和夏阳光,两个人都有点傻了,走出了宴会厅,身在甲板上,望着栏杆,望着眼前一切:海与天皆是黑色,却又黑得浓淡不同,分出层次。
两个人稍稍吸了一口气,才记起来他们一直处在船上。
阮媛媛勾起嘴角,笑问夏阳光:“前头没路了,我们再怎么走?”
她笑:是他说要走的啊,还质问她敢不敢走,他刚才在宴会厅里倒是英勇……
阮媛媛听夏阳光没了声音,她就吸一口气,努力稳住自己的声音,显得义正言辞:“阳光,我没想到你也在船上,你是另兼了一份帮厨么?刚才的事,你不该冲动,应该等宴席散了,你私下再拦我,问一问,我都会同你解……”
“哪那么多话,你出都出来了!”夏阳光突然沉下脸,低低地说:“你说了愿意,说了敢。”
夏阳光默然加重力度,越发捏紧了阮媛媛的手。只要她还是肯随他出来,说了愿意,说了敢,他就自己告诉自己:她是爱他的。
海上夜风多,阵阵吹起两人的发丝,扑面。夏阳光垂头听海浪的声音,几秒后,他用平静的语调,不高的声音说:“没有路走了,我们还可以跳海。”
阮媛媛闻言,立马右脚往后退,却被夏阳光死死拽住。
她挣脱不了,才发现眼前的十九岁少年有一股惊人的力量。
阮媛媛只好努力放缓呼吸,轻声劝夏阳光:“说真的,别闹,也别开玩笑。这海不是随便就跳的。”
夏阳光闻言猛地回头,双目盯着阮媛媛,一字一句道:“你、跳、我、就、敢、跳。”
阮媛媛楞了几秒,周遭只能听见浪声风声,寂静得吓人。
几秒后,阮媛媛忽然笑出声,她被夏阳光牵着的那只手摇摇,连带着夏阳光的胳膊也摇晃。阮媛媛笑夏阳光:“你演铁达尼号啊?”
阮媛媛以为,这句话能逗一贯开朗的夏阳光哈哈大笑。
谁料夏阳光扯着阮媛媛的手,就开始爬栏杆,他衣不脱鞋不解,就真的要往下跳。
阮媛媛连忙扯夏阳光,呢喃道:“真是疯了,真是疯了。”
不知为何,这个时候了,她却情不自禁翘起嘴角。
夏阳光回眸,深深望了阮媛媛一眼,不说话。阮媛媛只觉心神俱被慑住,恍惚间,她发现自己的右脚亦踏上了栏杆。
“呵。”阮媛媛索性一笑,张开双臂,拉着夏阳光就跳了下去。
入水,溅起无数浪花,浪花又布满阮媛媛的视线前,似一道玻璃壁沾满剔透的珠花。
阮媛媛觉得整个世界都碎掉了,又重组。
她从天空跌落地上,再磕磕碰碰到深渊,但是怎么没有碎成粉末呢?反倒满心洋溢着疯狂、刺激、还有开心。
“扑扑扑扑、扑扑扑!”阮媛媛发现右边的浪花特别大,一阵一阵的。她边扑着水边往右开,发现夏阳光在扑腾水,样子十分狼狈。阮媛媛大惊,问夏阳光道:“你不会水?!”
阮媛媛急忙扶住夏阳光。
夏阳光努力将脖子探出水面,差点呛到一口水:“我以前游过一次泳。”
阮媛媛苦笑不得:“那你还敢跳……”
夏阳光两只胳膊扑腾扑腾,水花愈大,却遮不住他的朗声:“爱你,有什么不敢!”
阮媛媛嘴角扬起来,笑出来,水花大,她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有没有泪花,反正眼睛面目都是湿的,心也是潮湿的。她助力夏阳光一同朝海岸游去,就在这一片茫茫水雾中,阮媛媛不得不抬起头,却因此看见了夜空。
今晚的夜空没有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