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器那头传来季停舟沉稳醇厚的声音:“我等会儿过来取。”
夏时怔住:“什么?您今晚还会过来吗?”
季停舟低低的“嗯”了一声。
天色已经很晚了,夏时看着窗外冷白的月光映着雪光,心里忽然就安定了下来。
半小时后,季停舟抵达观察所。
值班的小兵正在打盹儿,一看到几个小时前才出现在B6区的越野车,立马精神了,忙跑出去。
“季……季季上校?您这是……”,他对这尊去而复返的大神摸不清头脑。
“叫档案室把那个少年的全部资料送一份给我,我再上去看看。”,说完他便上了楼。
季停舟本来是想给夏时换一个住所,但他内心又告诉他,这或许是一个机会。
自从季停舟走后,夏时就一个人在房间里转悠。
房间里确实什么都没有,唯一一本在床头柜里找到的日记本还被季停舟拿走了。
房子里的梅花香很淡,人类很难察觉到,但夏时可以闻得很清晰,像是雪梅。
夏时躺在床上,头脑放空,盯着天花板发呆,他不敢关灯,他害怕做梦,就像今天在车上做的那个梦一样,他害怕看见那个少年,他在想,会不会是因为霍里博士最后倒进来的那瓶溶液?
“好烦啊……”,夏时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他本想一把拽过枕头蒙住自己,然而他的手却不小心敲在了床头的木板上,发出咚的一声清响。
空的?
夏时起身,皱起眉头。
他正欲抬手去搬开床头那层木板,门外却突然传来了咚咚咚的敲门声,像是做坏事被抓包一般,夏时被吓得哆嗦了一下。
是季停舟在敲门。
他半秒也不敢耽误立马跑出去开门去了。
然而跑到门口,夏时却又突然刹住了脚,不对,不行,这样不就显得他很着急的在等季停舟?
他长呼了两口气,压下自己刚才受到的惊吓,镇静的打开了门。
季停舟看着眼前的人,觉得有一丝奇怪,夏时眼神飘忽,不敢跟他对视。
这人又想撒谎了,季停舟一眼看穿。
“上校。”,夏时礼貌的叫了一声。
“嗯。”,季停舟应了一声。
“我在等您。”,夏时补充道。
“因为害怕?”,季停舟盯着眼前的人。
“您已经问过我很多遍这个问题了。”,夏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侧过身让季停舟进门。
季停舟看了一眼他的侧脸,没再多问。
“麻烦您先等一下,我去给您拿衣服。”,夏时说罢就要朝房间里走。
“我不是来拿衣服的。”,季停舟站得挺直,望向他。
“那您是?”,夏时转身,表示不解。
季停舟就那样看着他,不回答,夏时被他盯得心里发毛,在费博士的检测室里,这位上校就是这样看他的。
果然,下一秒,这位上校就朝他靠近了两步,只是这次没拿枪罢了。
“你,和霍里博士到底是什么关系?”,季停舟俯视着他,语气十分冰冷。
夏时怔住,他还以为季停舟看出了什么端倪,要盘问他是不是在房间里发现了什么东西,结果季停舟的问题实在是跳跃太大,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皱眉道:“什么…意思?”
季停舟之所以会问这个问题,是因为几个小时前他从这里带走的那本日记本。
他从实验室过来,打开车门时,日记本不小心掉了出来,里面夹着一张照片,是两年前的一连新兵。
原本住在这里的少年名叫兰塔,二十岁,十八岁时入伍。
巧的是,两年前的那张新兵连照片中,还有一个名叫霍克的少年,与现在的夏时面貌上近乎有三四分相似。
然而更巧的是,这位叫霍克的少年就是刚刚逝世的霍里博士唯一的儿子。
可,这名跟夏时相像的少年霍克在两年前的一密集感染中已经确定牺牲了。
季停舟拿出枪||支,低头上膛。
咔嗒一声清响,他抬头望眼前的人:“你现在有五分钟的时间来回忆,或者在你也可以选择这五分钟里编一个让我相信的慌。但,现在这里没有费博士,也没有陆凛。”
关系?夏时再次被眼前的人质问,害怕并没有减少分毫,他小心的往后退了两步,季停舟看见他的动作后,没向前。
“我……不知道。”,夏时眼睛里闪着泪光,眼角有些红,好像真的要被吓哭了。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跟霍里博士有什么关系,它只是一个被博士养在瓶子里异种,而博士不让他告诉别人他是异种。
“不知道?”,季停舟的语气很缓,却活像要吃人的恶鬼一般,一步一步逼近他。
夏时本能的往后退,眼睛里噙着泪,季停舟从来就没安好心,他还以为这位上校给他盖毯子的时候就已经心软了。
“霍里博士是为了救你牺牲的。”,季停舟拿起枪指在他的额头,冷言道。
“他是为了救你才牺牲的。”
“凭什么你能活下去!”
“他死了。”
“你会变成蝴蝶吗?”
“变成蝴蝶吧,飞远一点,永远不要回来了。”
又来了,又是这个声音!
“不是!”,夏时像是一头突然被踩尾巴的困兽,红着眼眶,朝眼前的人怒吼了出来!
季停舟看着夏时幽深的目光,里面像是隐藏着某种极度恐惧又寒冷的情绪。
一瞬而过。
夏时避开他的目光,把头偏向另一边,带着哭腔:“其实,你就是想杀我,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
银色的月光照在铝合金的玻璃棱框上,夏时半边脸埋在阴影中:“如果在实验室里死的是我,而不是博士,你根本不会拿枪。”
“别装可怜。”,季停舟依旧冷漠,淡道:“你还有四分钟。”
夏时深吸一口气,在他的凝视下开始陈述:“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异种,我醒来的时候,就只看到博士躺在地上,他流了好多好多血,我想救博士的,可是陆中校说‘对不起,我们来晚了’。”
夏时低垂着头,落下眼泪。
季停舟望着他,直觉告诉他眼前的人在撒谎,夏时身上有太多谜团,费兰德说猜忌最伤人心,可整个研究中心的沦陷,难道就不伤人心?而南极基地数万人的生命又真的值得拿来跟眼前少年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