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夫人压着的怨气又起来了些。
什么叫不必与她说?
她难道觉得嫁进来不用理她们这些长辈吗,还没进门呢就开始这样目中无人了?
周老夫人面上染起一丝愠色,也强行打断了她,说话的口气更重了些。
“反正沅哥儿也不在,婚前也不在乎那些避不避嫌的说法了,你收拾好东西便直接搬进来就是,趁着年前好好教导,也来得及。”
“这婚事至少也得赶在年前办了,你这姑娘年纪太大,再拖下去不像个样子,今年一定得抬进门来的。”
其实纳征礼也送过去给她了,也算是半只脚进了周家的门。
周老夫人也没打算大张旗鼓的操办,反正娶她回来也是放着。到时候就跟办年节一样,趁着小孙儿休沐日回来成亲,走个过场罢了。
“我与你们住一起做什么?”清姑娘问道。那一双杏眼睁的与小鹿一般灵澈,还对着周老夫人眨了一眨。
周老夫人听到这一句就觉得后面大不对劲,她赶紧念了声“阿弥陀佛”开始转起手中的珠子来。
清姑娘说:“我当然是要随四少爷一同去都城的呀,咱们两地分居不太好,在婚前不得培养培养感情吗。”
“啊,四少爷是不是已经回都城了,那还得烦请老夫人送封信去,就说我去找他。”
清姑娘眼眸里又灵动又狡猾:“我在都城也没什么亲戚,听说四少爷现在就住在侯府吧,侯府位置是不是挺大的,那我这个准新娘子住进去也是可以的嘛。”
连同手中的佛珠一起,周老夫人整个人都僵住了。
原来她打的是这个主意!
清姑娘这时又火上浇油的加了一句:“没事儿,我就是来通知您一声,您再通知侯府那边一声就好了,我可以自己去的,不用你们送。”
周老夫人已经气到七窍生烟。
她是不是想说您知道就行,至于周家怎么想,同不同意,都不是自己这边说了算的事。
她的意思不就是这个吗!
炉中香灰燃着,熏烟袅袅,一如周老夫人升起的怒火。
她站起来就喊:“清氏你别欺人太甚了!”
一个未过门的妻子,不在家里好好学学规矩准备出嫁,眼巴巴跑去找季沅算什么样子!
“是想去让侯府的人看我们周家的笑话吗!”周老夫人一句话差点吼破嗓子。
清姑娘坐定不动,缓缓道:“老夫人放心,我最后只求你这一件事了,这半边玉还给你也无妨。”
她说完将周昉给她的紫血半玉拿了出来,伸手递向周老夫人。
周老夫人不禁咬到了舌头。
她居然愿意把老爷的信物还给周家?
其实这东西留在她手上,也是等于拥有直接调动周家人财物的权利,难道这女子还真不知晓它真正的用途……
周老夫人的目光不由停在清姑娘身后的佛堂之上。
那正中的案台上供着不是寻常宝相庄严的华严三圣,而是慈眉善目望着她的药师三尊,以求周家四平八稳,主业顺遂。
这么多年的诚心供奉,让周家药铺的生意蒸蒸日上,时至今日才这般繁荣昌盛。
她应该是真的不知晓,不然当年为何不直接拿出来,要用治季沅的恩来讨要那些药材?
周老夫人只迟疑了一瞬,便故作平静地答应了她,伸手接去。
清姑娘突然收回了手,又对着周老夫人一笑。
周老夫人抓了个空,心中一紧。
她是知晓的吗,这是想起来,又后悔了?
清姑娘却说:“作为交换,老夫人把先帝爷那道圣旨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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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员外回来听夫人噼里啪啦一顿说,“咦”了一声诧异道:“母亲是怎么回事,季沅的妻子都还没给我过目呢,怎么就将他的亲事定下来了?”
这是重点吗!
周夫人气不打一处来,冲上去对着他就是一番喊叫。
“你还要过什么目啊,之前是还没看够是不是?三年前就是张狐媚子脸,这几年都养成只老狐妖了!”
周员外很是淡定地摸了摸脸上被周夫人喷溅到的唾沫星子。
“人品啥的都得长久来观察,不过那姑娘说话做事倒是直白了些,但至少相貌还是过得去的嘛。咱们周府也不是光看出身的人家,只要季沅喜欢一切都好说。”
周员外自小随着太老爷天南海北地乱跑,见过不少边境人家的爽利女子,她们行为举止虽少了些大户人家的忸怩,但办事都不差的,能干得很咧。
周员外脑筋根本不和自己夫人在一条线上,还又问周夫人:“哎,季沅他怎么说,喜欢吗?”
“喜欢你个头哎!”
周夫人快被他气死了,抬手就往周员外胳膊上拧,周员外疼得呲牙咧嘴。
“季沅现在连咱们都不想见,一大早都回都城了。”周夫人发着一通牢骚,眼眶都急红了。
之前拒了窑城那么多给季沅说媒的官家,最终这四少夫人的位置却落到个无知村妇头上。
可村妇德不配位,怎能让她这个做母亲的甘心。
“季沅做得对啊,”周员外说:“他这时候是万万不能待在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