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何言珅身子一抖,猛然惊醒过来。
“谁在说话!”
他一睁眼,便看见那个恨之入骨的姑娘坐在他前头的稻草堆上。她不羁地盘着半腿,阴笑着看他。
“又是你!你这妖女,怎么进来的!”
啊,说我是妖女吗?
清姑娘单手摸了摸下巴,还在齿中念着琢磨了一下。
“妖女,可真是别致的称呼呢。”
假何大少狠狠地盯着她:“你到底是谁,到底是怎么知道我秘密的!”
清姑娘也不回他,只是用手在衣兜里掏啊掏,从里头掏出一把普通的小刮刀,然后漫不经心地用它磨着手指甲,一边磨着还一边深深叹气:“唉……做了亏心事的人,当然睡不安稳了。”
“你是怎么认出来的,你到底是怎么认出她来的!”假何言珅叫的大声。
他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会出了岔子。
——“我亲自将她拖去城外埋的,那片山地陡峭无人会经过,即使看到了,也会认为是失足落下去的动物遗骸。”
参十三当时还绕指唱起戏腔来:“那鲜嫩可人的姑娘啊,最后都做了一抔尘土,化入大地,无踪无际呐~”
是啊,他之前如此自信,就是因为参十三这样与他保证过的。是他说将那口中鲜嫩的女子剔肉去骨,又剁成碎块掩埋在一荒岭处,估计连阎王爷都认不出来。
何言珅恨得咬牙切齿,忽的又听她问道:“午夜梦回之时,你不怕欧家小姐来向你索命吗。”
“还有那个可怜的小车夫,你们又把他弄到何处去了,嗯?”
何言珅听了大笑:“那些个贱民还值得问?早就化为肥料了哈哈哈,那还算是死得其所呢!”
清姑娘皱着眉头看他,似乎在判断他话中真假。
“哈哈哈……”
何言珅笑着笑着才慢慢反应过来,他发出了这么大的响动,外头居然一片静谧,仿佛牢狱中仅他二人。
这种安静的氛围,似乎在不久前的某个深夜也出现过……
假何言珅来不及多想,清姑娘忽然起身,朝他靠近。
殊不知她的动作在假何言珅的眼里,却是一个单手举刀的怪异女子,朝他缓缓爬行过来。
她一边爬一边拉长声调,怪笑着对他挥起那把刮刀。
“来呀~让姐姐再仔细瞧瞧你的皮。”
天呐……哪有这样悚人的姑娘!
见何言珅嘴角抽搐,她又款款一摆裙边,不羁地盘腿坐在他面前,接着慢慢地冲他脸上和身上插划着刀子。
渐渐有血水从隔着衣料浸出来。
“哟,这身皮肉割起来的感觉都挺真的嘛,你说你,到底是怎么改变骨像的呢?”
何言珅没感觉到有多疼,他曾受过的疼痛是这小刀子的千倍万倍,可他心中却疼得紧,她怎么又戳到了自己的要害。
她都不是人,哪有这么变态可怖的人!
清姑娘忍不住直接用手抚上他的脸,不仅假何大少又吓得哆嗦了一下。
牢房的砖墙后头似乎也传来了一丝局促的呼吸声,又转瞬消失。
她手上不停,嘴里却嘀咕:“这脸摸着也挺逼真的,真是好手法啊。”
清姑娘又在心中哼了一声。
到底是哪里跑来的宵小之辈,竟会使些上不得台面的阴招。
……
时间如血液流动着。
清姑娘已渐渐不耐烦起来。
过了这么久都没有动作,还以为他背后的人和派来的这假何言珅一样蠢,也是小瞧后头这帮子了。
血已流了满地,这人身上每一处她都试过,的确没看出什么问题,再等下去也无趣。
她更不想让墙那头的某两位继续看戏,以为是在林子里看猴子啊。
假何言珅因失血过多瘫软着,连眼都没力气睁开了。
清姑娘直起身来,最后又想起什么来,弯腰在假何言珅耳边轻声说道:“你放心,我手活不错的,到时候会修好她的身子,若你倒霉在下头遇到了这皮面,就不会再吓到你了哦。”
他听着这话微微皱眉,想着这妖女又在说什么神经兮兮的话。
清姑娘继续轻声道:“哦对了,还要提醒你,无间地狱里的那些皮面个个都不太好看,这样对比起来,好像重复你那些痛苦的事情都不算什么了。”
毕竟那里头的东西,都是会喜欢缠着他这样的新鬼撕咬的哦。
何言珅瞬间变了脸色。
这话,好生耳熟,与他昨晚梦里那个虚空的声音说的竟……
那双雪白刺目的长绫袜,自己堂弟血淋淋的脸,满口血牙对着他裂嘴的笑,还抓着他的耳根……
假何言珅内心深处的那根绷着的弦终于断裂开来,像是做了一场刚醒来的噩梦般,惊声尖叫。
“是你,是你!我梦里的那个声音真的是你!”
他突然来了劲,用手疯狂地拉扯着锁链。想要挣脱,想要逃走,即使拽破皮肉他也没有感觉,他更加发疯般地拽着那副锁链。
这太可怕了,这个女人是鬼,她才是最可怕的厉鬼啊!
……
**
清姑娘出了这间牢房,走至拐弯处停步。
“你们不用等了,他知道的事情不多,后面的人早就放弃他了。”
左边那条走廊尽头的牢门突然打开。
那侧油灯昏暗,照不进光辉,那束二公子一袭黑衣,仿佛有骇人的气息扑面而来。
太史青在他半步后现身,面色堂正微低着眸,紧跟在其后。
走廊空荡,说话声可以传到很远,他停在五步外的油灯下,手中握着的折扇忽然一摆,压低了嗓音。
“姑娘若是将这人吓疯,咱们的线索可就断了。”